聽到李世民的叫法，李佑打了個哆嗦。
這種風輕雲淡的表現，還有這種…疏離、厭惡的叫法。
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在脖子上滾了兩圈。
「父皇，兒臣…兒臣…」可他兒臣了半天，除兒臣之外，就再也一個字都崩不出來。
李世民冷笑一聲，擺了擺手：「你不應稱朕的麼？兒臣這個稱呼也配得上你大齊皇帝的身份？」
李佑又打了一個哆嗦。
他已經覺得自己的腦袋，滾遠了自己的脖子。
「說說吧，軍械外泄一事，還有多少人為你作倀？」李世民一擺手，招呼周小三過來，讓他拿筆準備記錄。
李佑一愣。
只是這個反應，被李世民誤解了，他一拍桌子，瞪眼看了過去：「他娘的，這個時候你還要包庇那些倀鬼嗎？」
李佑一邊哆嗦著，一邊搖著頭：「父皇，兒，兒臣不敢，只是…兒臣確實不知什麼軍械外泄。」
李世民一愣。
周小三的筆在紙張一划，拉出一條長長的直線，心裡突然有了些恍然。
自己大郎說中了，自己的猜測也是對的。
這軍械一案，果真是和這個齊王殿下沒有關係。
「不知？」李世民氣極反笑，「你跟我說，你不知道這些？繳獲的那幾百來桿槍是怎麼回事，天上掉下來的？」
李佑傻住，他開始回憶起這些槍的來源。
周小三在旁邊作揖，輕聲說了句：「陛下，恐怕齊…李…」他說到這，突然卡頓住，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李佑了。
「叫他為輔。」李世民擺擺手。
周小三點點頭，繼續說下去：「陛下，恐怕軍械外泄一案，還真的同為輔無關。」
李世民疑惑地看過去。
李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連聲高呼：「對對對，我只謀反，那什麼軍械跟我真的一點關係都沒。」
李世民一眼剜過去，啐了一口。
說的都他娘是什麼胡話。
謀反是什麼增光添彩的事麼？說這麼大聲？
周小三接著說道：「臣在齊州查案，發現…陰弘智、燕弘亮幾人，要對為輔痛下殺手，臣是在燕宏信的槍口下，救出為輔的。」
李世民微微眯起眼，眼神危險起來。
李佑又忙不迭地開口：「父皇，兒臣之所以謀反也是舅…也是陰弘智出謀劃策、蠱惑了兒臣啊！」
蠱惑一詞用的好。
不過只是讓陰妃眼皮子抽了抽，讓李世民臉色更加難看起來，讓周小三越發覺得李佑就是個傻子。
這個時候非要跳！
跳什麼跳，裝啞巴不好嗎？
「陰弘智。」李世民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陰妃一眼。
陰妃連忙低下頭。
李世民攬手，招呼過來一名宦官，讓他去刑部把陰弘智給帶過來——大理寺李世民現在是不敢放人了。
漏得跟個篩子似的，是個人都敢在大理寺橫插一腳。
孟安生就死了。
李世民可不想讓陰弘智這麼一個關鍵人物，也步之後塵。
不到半小時。
陰弘智就被帶了過來，進入殿內，他倒是傲氣得很，見到李世民不跪不拜，高昂地抬著腦袋，直挺挺地站著。
宦官踹了一腳。
可他哪踹得動陰弘智這種久經鍛鍊的人，一腳下去，陰弘智膝蓋沒彎，他自己腳反倒是痛得厲害。
「陰弘智，朕許久不見你了。」李世民看著這個名義上，算是自己內弟的人，一開口，冰冷冷地問候起來。
「李世民，我也許久不見你了。」陰弘智現在連最後的面子都不給，直呼其名，張揚跋扈得狠。
李世民沒有動怒，他輕輕一點桌子：「是你蠱惑為輔謀反？」
陰弘智咧嘴一笑：「他若是沒謀反的心思，我能蠱惑得動。」
李佑一聽，傻了眼。
這…這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巴不得自己死、死得快一些啊。
李世民心裡一橫，語氣里多少帶著些怒氣了：「這…軍械外泄一事，也是你做的手腳？」
陰弘智驕傲地一仰腦袋，聲音里充滿了自豪，要是有尾巴，現在估摸著就和電風扇似的甩起來了：「沒錯！」
「就是我乾的！」
「李佑這混小子，幸好是沒繼承你的腦子，蠢笨得很，打著他的旗號做事容易得很，甚至私用他的信印、魚符，他都不會過問什麼。」
李世民咬牙切齒起來。
李佑傻了，雖然回長安的路上，他就對自己舅舅背叛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他是真沒想到，自己這個舅舅，利用了自己的信任，偷摸著就做了這麼多事。
「就是有些可惜，只把槍械、火藥外賣出去了一些。」陰弘智咂了咂嘴，一臉惋惜、哀嘆，「槍械造法、火炮所用，都沒能傳出去。」
「我是真想看到…」
「外邦那些個國家，用火炮、用槍械攻破長安大門、攻破朱雀門、打到大興殿上的樣子！」
越到後面，陰弘智的臉色就越發猙獰。
「記恨我李唐，我倒是能理解。」李世民緩緩站了起來，走到侍衛身邊，伸手握住了他腰間的佩刀，「可塗炭我大唐百姓，這種事你也能想得出來？」
陰弘智啐了一口：「我陰家老小、三族共五百七十六人，只活下來兩人，你可曾想過那五百七十四人的想法了麼？」
他抬手一指天空。
「這五百七十四道陰魂，現在就在你這大殿上飄著，他們就這麼死盯著你，只要你有鬆懈，就要咬掉你的肉、喝掉你的血，吃掉你這李唐！」
陰弘智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摳出來，然後狠狠甩到李世民的臉上。
氣氛有些壓抑。
李佑打著哆嗦，詫異地盯著陰弘智，他沒見過這麼可怕的人，也沒聽過這麼可怕的話，更沒有聞過…原來一個人身上，也能散發出如野獸一般惡臭、兇猛的氣味。
周小三不合時宜地開口：「正陽公的鳳巢有進行過研究。」
「暫時沒有任何一種證據可以證明，人死後會有陰魂存在。」
「現在流傳的種種有關陰魂的說法，都已被鳳巢證偽，如果有什麼疑問、或者是懷疑的，可以參考一下第二十七期雜誌。」
大殿內的氣氛，突然又凝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