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算多好看，五官削戾得很的男人。
李佑不認識他，緊張著揪住自己袖口：「何方小賊，報上名來？」
「大唐，刑部侍郎，周小三。」這個人緩緩開口，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那麼地讓李佑驚心動魄。
周小三……
「你…你就是周小三？」李佑抬手指著他，全身都在發抖，也不知是氣憤、還是害怕。
周小三點頭：「因謀反、軍械外泄，你現在已被刑部緝拿，束手就擒吧。」
李佑咬了咬牙，琢磨著該是同周小三搏殺、等著自己人過來營救自己，還是向外逃跑、逃出生天。
周小三果斷地舉起手槍，啪得一聲，朝李佑腳下射了一槍：「你可以逃，也可以衝過來，你可以試試看……」
「究竟是你快，還是槍快。」
十步之內，槍又快又准。
李佑腳步一頓，恥辱地低垂下了腦袋。
他是用槍的好手，自然不會誕生出「十步之內，只要我夠快，就能躲過子彈」這種荒唐且無趣的念頭。
周小三看他放棄了抵抗，手依舊握著槍，但腦袋朝著地上的屍體擺了一下：「你知道他為什麼要持槍嗎？」
李佑抬起頭，疑惑地看向周小三。
不是因為你嗎？
為什麼會問出來這麼明顯的問題。
「看槍口朝向。」周小三言簡意賅。
槍口是朝著自己的，李佑深深看了一眼，而後愣住。
為什麼明明是對付周小三的，槍口卻是對準自己。
「他要殺你。」周小三把李佑腦海里的那個猜測給說了出來。
李佑倒退一步，不敢相信：「怎麼可能，他是朕…是我冊封的兵部尚書，是我最親信的人，他怎麼可能會殺我！」
周小三搖了搖頭：「他不是你的人，是……」
說到這，門外的喊打喊殺聲越來越大，周小三徑直抓住李佑的衣領，拽著他藏到屋後，壓低聲音：「住嘴，看著！」
說著，把槍抵在了李佑的心口。
不多時，外面的腳步聲傳來，一群人走了進來。
李佑心裡咯噔一下，眼裡也湧現出來一絲生機，是舅舅！舅舅可以救救自己了！
可他求救的呼喊還沒從嘴裡吐出來，心口的槍一動，那堅硬的東西撞擊過來的感覺，把他剎那拽回了現實。
他立馬清楚，自己喊了，命就沒了。
正當他思索該怎麼辦才好。
陰弘智皺著眉頭，看著地上的死屍：「該死，內兄怎麼死了！」
燕弘亮也是一愣，環頭看了一圈：「沒李佑那小子的屍體，該不會是被人救走了吧。」
「誰來救他？」陰弘智嘲弄地笑了一聲，「大唐只知道他是反賊，他最親信的人只有我們，誰來救他？」
陰影里，李佑身子一哆嗦。
他萬萬沒想到，從自己那個最信任的舅舅嘴裡聽到這樣的話，更沒有想到，那個向來對自己慈眉善目的舅舅，現在竟然會露出這麼猙獰的表情出來。
「那他人呢？」燕弘亮問道。
陰弘智啐了一口：「應該是內兄行為不慎，被那小子發現了，他雖然蠢，可在這種事上機敏得很。」
「逃了？」燕弘亮皺起眉頭，「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陰弘智搖了搖頭：「放心，他再蠢也不可能去自投羅網，差人去還沒被唐軍占領的地盤上搜尋他的蹤跡。」
「找個藉口，尋到了就給殺了！」
「若真的不小心被唐軍給捉住……那也無妨，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雖然自己的命，沒能換來整個大唐的殉葬。
可在完美無缺的大唐身上，留下一道缺口、一道裂痕，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陰兄…」燕弘亮叫了一聲。
陰弘智擺擺手：「你且去逃吧，只是可惜了，原本是想要內兄和你一起逃的，可最關鍵的時候還是出了紕漏。」
燕弘亮沉默著搖了搖頭。
陰弘智又擺了擺手：「走吧。」
接著，又下了命令：「搜查院子，再繼續搜查其他地方，遇見李佑了，格殺勿論。」
他帶著的人不多，只十幾個，都是他的親信、這些年來培養出來的死士。
周小三帶著李佑，翻牆逃走，出了內府，到一處無人安靜的地方後，李佑才從昏沉沉的狀態里驚醒過來。
他茫然地看著周小三：「舅舅真要殺我？」
周小三譏笑一聲：「現在終於信了。」
「為什麼？」李佑問道，聲音里一點底氣都沒了，他覺得自己活得這快二十年的時間，全都是虛無的。
周小三搖搖頭，聽著遠方的腳步聲，還有槍械的聲音，嘆了口氣：「這不是我跟你解釋的事。」
「走吧。」
「等回長安之後，陛下會親自跟你說的。」
李佑這次沒有反抗，身子、思維都如同殭屍一樣，跟在周小三的身後，繞過陰弘智布下的層層包裹。
這多少讓李佑有些情緒波動。
燕宏信是騙他的！
自己的軍隊就是一坨狗屎，不，連一坨狗屎都比不上。
好歹狗屎還能噁心別人一下！
自己的軍隊連噁心別人都做不到。
在外面戰鬥的，全都是這幾天來招募過來的民兵，那些精銳、那些培養了許久的士卒，全他娘都在這裡！
在這個離戰場最遠的地方。
這群人一早就沒想過反叛成功的事，他們就想著失敗、想著自己死了！
李佑恨得咬自己嘴唇都咬出了血。
周小三沒阻攔他，只要舌頭沒斷、人沒死，愛咋咋的。
順利地把李佑帶到了尉遲敬德帳內，要不是周小三再三阻攔，尉遲敬德就要代替李世民，狠狠得用尉遲家祖傳的棍法，教訓李佑一頓了。
這場叛亂來的突然，平息得也突然。
齊州的百姓遭受了一場莫名之災，很多人在打過之後，都還不知道為啥打起來了。
而齊州之外的地方，像是長安城…甚至都不知道李世民又有一個兒子反叛了。
皇城裡。
李世民冷眼看著跪在自己面前，一頭散發的李佑，長孫皇后站在一旁，而另一旁不是空的，陰妃站在那裡，正無比幽怨地看著自己兒子。
「朕的好兒子……」
李世民一開口，就頓了一下。
「不，大齊的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