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借你木棍一用

  門前有人跪著。

  玖兒多看了一眼,可她現在關心的是自己娘,抱著就走進了屋子裡。

  尹煊更是一眼都沒看,直接跨過他,走了進去。

  尉遲敬德起身,正準備同尹煊說些什麼,尹煊抬手往下一壓,堵住他的嘴,繼續往廚房裡走去。

  楊氏現在最大的問題。

  一個是心如死灰,剛來的路上,玖兒試著和楊氏說話,可說不了幾句,楊氏對外界的變化也沒什麼興致。

  另外一個就是營養不良。

  教司坊的伙食本來就不好,楊氏每天吃得又少,多數都留給了教司坊那些十歲出頭、甚至於是沒滿十歲的小孩子們。

  耐不住這裡苦寒,奔向青樓的女子、男子,倒是能過上一些好日子,可也只是好上那麼一絲。

  逢年過年,能救濟過來一些教司坊難得一見的吃食。

  可這些也多半是落不到楊氏、落不到教司坊那些大人嘴裡的。

  那等地界,餓死的都有。

  尹煊得去給楊氏做幾道菜,慢慢把她那乾癟、枯竭了的胃給打開。

  尉遲敬德坐了回去,心裡稍微有些憋屈,但一想到自己兒子做的那些事——他一轉過頭,惡狠狠瞪了門外自己兒子一眼。

  尉遲寶琪又打了個哆嗦,頭埋得更深。

  周小三很快趕來。

  他瞥了一眼跪在門口的尉遲寶琪,眉頭微微皺起,也沒理會這個人,徑直走了進去,第一眼見到的就是紫袍的尉遲敬德。

  周小三腳步一頓,敷衍地作揖問候了一聲:「鄂國公安好。」

  「原是周侍郎當面。」尉遲敬德微微一笑,他似乎頗為重視周小三,站起來回了個禮,「你是來用餐的?」

  周小三一愣,疑惑地看了尉遲敬德一眼:「您不知道?」

  知道?

  尉遲敬德也愣住,茫然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自己應該是知道什麼的嗎?

  周小三正準備稍作解釋,狄仁傑就迎了上來,開口道:「楊夫人在後院屋子裡安置著,掌柜吩咐了,您若是想見,直接過去見一面就是。」

  周小三點了點頭。

  他往前走幾步,才想起來身邊還有一位國公,停了下來,回頭說道:「待大郎忙完,您問他便是。」

  「或者,您問一問自己兒子。」

  尉遲敬德臉黑了八個色度。

  他現在才後知後覺,怕是…自己兒子要做的這些事,不僅和正陽公有關,還和這位周侍郎有關。

  就是可惜了,昨天晚上沒能好好一問,現在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

  尉遲寶琪又跪了很久,他的臉色都開始憋得泛紫了。

  尹煊才從後院裡出來,把那空間留給周小三還有楊氏。

  尉遲敬德迎上去。

  尹煊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自己舒舒服服坐下去之後,才緩緩開口:「鄂國公倒是為自己兒子費心。」

  尉遲敬德嘆了口氣:「犬子不甚成器,自然要多費一些。」

  說著,他頓了一下。

  「昨晚我已經教訓過他了,斷了他的一條腿,打明日起,這混小子便會跟我一同去夏州,老夫會好好管教管教他。」

  「今天把他抓過來,正陽公您若是想要……」

  尉遲敬德抬頭看了一眼後院,卡頓了一下:「正陽公或是周侍郎想要教訓一下那混小子,儘管教訓。」

  「棍子我都給你們準備好了。」

  說著,他往懷裡一摸,順出來兩根棍子——紫檀木的,落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尹煊看得眼皮子都跳了一下。

  一般來說…

  打人狠不狠,就看手中的棍子材質如何。

  他這還是從尹露露那學來的經驗。

  一般來說,寬鬆一些的先生,會用松木、桃木來做戒尺,這些是軟木,打起手心來沒那麼的疼。

  但那些嚴厲的先生,就會用酸枝木、榆木。

  其中…學塾學生們最怕的,就是院長了,他手裡有一桿紫檀做的戒尺,打起人來可疼了,尹露露沒少被打哭過。

  是的,作為一種名貴的木材,紫檀是一種硬木。

  可能…把人的骨頭打斷,這種木頭都不一定會折斷。

  「這就不用了。」尹煊認真思考了一會,朝著狄仁傑招了招手:「把門外那人給我喚進來吧,堵在那也不是件好事。」

  狄仁傑應了一聲,帶著一瘸一拐的尉遲寶琪過來。

  尉遲寶琪打了個哆嗦,正準備朝尹煊作揖,而後恭恭敬敬地道歉,可話才剛剛從嘴裡冒出半個頭。

  尹煊就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就罷了。」

  「你父親自然教訓過你,我也不想聽你再說那些無用的東西。」

  尉遲父子倆都不約而同地抿了抿嘴。

  尹煊接著說道:「既然斷了一條腿,我若是再教訓你,倒是顯得我得理不饒人了,這樣吧……」

  「打明日起,你便不要再出現在周小三面前便可。」

  尉遲寶琪臉色一變。

  他太清楚這個不要出現在周小三面前是什麼意思了——自己未來的仕途就此斷絕,以後至多只能當一州刺史,想要回京做官,穿上紫袍?

  那想都不用想,有正陽公這句話,就是自己能活得更久一些,也不能回到長安。

  尉遲敬德鬆了口氣。

  這樣的懲罰,對他來說,沒什麼不能接受的,反正…尉遲家又不指望尉遲寶琪這個孩子,能活下去就是好事。

  尹煊瞥了他一眼,又開口問道:「說說吧,是誰指使的?」

  尉遲寶琪開始沉默,他有些猶豫。

  尉遲敬德一看自己這個兒子,前腳剛道過歉,可後腳又是這麼一副窩窩囊囊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冷哼一聲,手在桌子上輕輕一拍,就朝著桌子上那根紫檀木棍摸去。

  尉遲寶琪嚇了一跳,忙聲開口:「是李侍郎。」

  「兵部,兵部侍郎李道宗。」

  尹煊一挑眉毛。

  原來是那個被滾滾咬了一口的憨貨?

  他腦袋一轉,落到桌子上的那根木棍上,有了一個想法,他開口朝著尉遲敬德說道:「鄂國公,借木棍一用?」

  尉遲寶琪身子開始發抖。

  尉遲敬德一看自己兒子,毫不猶豫地點頭:「您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