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
這些人頓時把目光一轉,落到屋子裡,那個姓宇文的人身上。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那人一愣,連忙擺手:「看我作甚,我不知道。」
「又不是每個姓宇文的,都是我宇文家的人。」
這話說的無情,哪怕…這個叫宇文玖的姑娘真的會和自己有血緣關係,他也依舊毫無顧忌地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他也應當是不知道那個刀娘子的。」最先開口那人擺了擺手,輕聲說道,「這位刀娘子,便是那許國的公主。」
宇文家的那位一挑眉毛:「宇文承基之女?」
他沒說宇文化及的女兒,因為在他的了解之中,自己的那位叔祖,並沒這般年紀大小的女兒,反倒是自己那位堂叔似乎是有一個這個年歲的女兒。
最先開口那人點了點頭。
「宇文承基的女兒?她怎麼會和正陽公在一起?」不止是宇文家的那一位,就是其他人也都跟著驚訝起來。
在教司坊、在青樓、甚至死了。以宇文玖的身份,在哪裡他們都不意外。
唯獨沒什麼可能和正陽公在一起。
他們想到了之前的那一番話。
難道是和周小三有關?
最先開口那人靦腆一笑,輕聲說道:「這宇文玖就是周小三送到正陽公那兒的,那個時候,正陽公甚至都還不是正陽公。」
「至於宇文玖…為什麼會和周小三有關係,你們恐怕就想不到其中緣故了。」
屋子裡的人豎起了耳朵,一臉認真,一方面是因為事關他們如何對付周小三,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是一個大八卦。
屋外的小廝也走了進來。
但沒人趕他出去。
長孫無忌不在這,這名小廝就是一個傳話筒。
那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這就要從當年前隋頹勢說起,大業十二年,隋煬帝駕臨江都,北方軍起義,他不敢還都長安。」
「宇文化及便於此時,弒帝稱王。」
「若真能占地為王,那也可稱得上是個梟雄,但他有勇無謀,行事倉促得很,妻女都留在了長安城裡。」
「許國太子宇文承基的妻女,自然也就留在了長安。」
「後我大唐攻克許國,宇文大夫歸降,可…宇文承基和宇文化及卻被當場處死。」
說到這,這人頓了一下,看了眼屋子裡那個姓宇文的人。
這位姓宇文的人的父親,就是他口中的宇文大夫,宇文化及的弟弟宇文士及。
見當事者臉色沒什麼變化,那人接著說了下去:「宇文大夫歸順大唐後,鐵面無私,大義滅親,不曾開口為宇文化及、宇文承基的妻女求情。」
「這些女子就被發配至了教司坊。」
「周小三一直寄情於宇文承基的妻子,眼見於此,自然是心急如焚,便起了劫獄救人的心思。」
「不過…」
「就算平康坊疏於防範,又豈是他一人能夠闖過的,帶著楊氏及宇文玖還未出平康坊,就被抓住了。」
「關了數年,方才放出來,准其為不良人,將功補過。」
屋子裡的人都咀嚼著這幾句話,數量不多,可所蘊含的信息量極大,他們是真想不到周小三還有這麼曲折的一段過去。
尉遲家的那位緩緩開口,冷笑一聲:「原來如此……」
「待我今晚書章一篇,奏言呈上,教司坊是該清理一下了。」
宇文家的那位搖了搖頭:「不急。」
尉遲家的那位一挑眉毛:「這時候想起念親族之誼了?」
李道宗說道:「不是念親族之誼,我們又不是要周小三死,而是要讓我們的事能夠順利繼續進行下去。」
「若是能藉由楊氏,挾持住周小三,豈不是一件妙事?」
尉遲家的人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李道宗頓了下,看向宇文家的那位,緩緩開口:「崇嗣,你們本是一家人,此事交由你來做如何?」
宇文崇嗣遲疑了下,搖了搖頭:「我怕是不行,當年父親未曾替她們開口說哪怕一句話,我若是出現在她們面前……」
李道宗贊同地點了點頭,掃視一圈。
尉遲家的那位有些坐不住,他站了起來,輕聲道:「此事便交由我來,如何?」
「教司坊正受禮部管轄,也在我職責之內。」
他年歲不大,今年只三十出頭,父親雖然是尉遲敬德,可他是嫡次子尉遲寶琪,再加上尉遲敬德並非是那種溺愛孩子的父親,迄今為止,他也不過才是一個禮部員外郎。
他急於表現自己。
李道宗遲疑了下,又掃視了一圈,沒人願意當這個出頭鳥,他只好點頭,應了下來:「既然如此,那便交由你來辦吧。」
尉遲寶琪拍了拍胸脯,一臉自信:「小子定會好生處理這件事。」
他們沒急著散去。
小廝走開屋子,不多時回來,手裡捻著一張字條,輕輕放在了李道宗手邊。
李道宗瞥了一眼:「便如此去做吧。」
長孫無忌在紙條里也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大家紛紛散去,尉遲寶琪第一時間奔著教司坊去,同人吩咐了一聲,就見到了那如枯槁之木一般的楊氏。
乾巴、黝黑,兩隻眼裡灰濛濛的,一點為人的神采都沒。
經年久月沒有洗澡,頭髮一團枯草似的紮根在腦袋上。
再好看的人經這麼一通糟蹋,也會變得醜陋起來,至少尉遲寶琪第一眼見到楊氏的時候,被嚇了一大跳。
周小三竟然會喜歡這麼一個玩意?
尉遲寶琪很難把楊氏稱作是人。
這種生物…和圈養的牛羊沒什麼區別。
「你便是楊氏?」尉遲寶琪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語氣雖然淡漠,可還是能看得出那微微的傲氣。
楊氏抬頭,看了他一眼。
無神、淡漠的眼珠,讓尉遲寶琪甚至有了種直面死亡的感覺,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有事?」楊氏開口,嗓音沙啞得似鐵釘刮在玻璃上一般。
尉遲寶琪開口問道:「你可願解除賤籍,還良人之身。」
沒有臆想中的那種激動、哭嚎。
楊氏只是輕蔑一笑,但她臉部僵硬的連笑這個動作都做不出來,嗓子裡吐出一個譏諷的音節:「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