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范,陛下的信上說了些什麼?」有人急不可耐地開口發問起來。
承范,是李道宗的字。
用字而不是用職位,可見他們的關係是極親密的。
李道宗吐了口氣:「是陛下同那位正陽公,就李郡王薨亡之事的一些交談言論。」
有人挑了挑眉。
有人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他們儘可能的在掩飾自己內心慌張的情緒,可這些東西又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掩蓋下去的。 ✷
尤其是李道宗的臉色,更滋生了這種情緒的生長。
「信中說…」
「正陽公並不在意我們的看法,便是直接把李郡王薨亡的罪過扣到他的頭上也無所謂,正陽公說,罪名即便定下來,我們又能如何?」
去緝拿、抓捕,然後定罪、問斬嗎?
尹煊的價值可不是一個、兩個,或者說一批、兩批朝廷重臣能夠與之相比的。
李世民不昏庸,做不出這種事。
更不要說尹煊也不是那種認打認罰的性子,就和刺蝟似的,動他一下,他都會報復回來,哪怕李世民真的腦子出了些問題,受他們蠱惑,對尹煊下手了……
那尹煊也會魚死網破,打不過就直接上船逃走。
海外之大,發展個幾年,而後報復回來。
沒有了尹煊的大唐,還能再如現在這樣的高速發展下去嗎?
或許可以。
但絕大可能是追不上尹煊的發展速度。
他們對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這段日子,他們之所以如此行為,就是想要給尹煊施壓,想要這位正陽公露怯,然後他們趁虛而入,打劫一些利益。
可尹煊這樣…他們就頭疼了。
李道宗簡單概述了一下信里的內容後,屋子裡的氛圍徹底凝固起來。
「說說吧。」他緩緩開口。
可是…他自己也都有些迷茫,說什麼,應該說什麼?
依舊沒人說話。
就這麼沉默了十多分鐘,才有一個人遲疑著開了口:「那我們現在還要繼續調查李郡王的屍骨嗎?」
李孝恭的家人,現在怨氣大得很。
不就是欺負他們頂樑柱倒了,活著的時候李郡王、李尚書什麼的叫得好聽,現在人死了,都不給安葬的。
「不用調查了。」李道宗搖了搖頭,「已經沒什麼用了。」
說著,他頓了下。
「現在我們應該想想,該換一種什麼樣的方法來應付正陽公。」
難道就此收手?
收不了的。
如果現在收手,那…關隴世家必須要捨棄槍械的利益,而這恰恰就是關隴這群人無法捨棄掉的。
屋子裡又有些沉默。
尉遲家的一位緩緩開了口:「我們為什麼要對付正陽公?」
其他人一愣,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起來。
這話…
好像五門七望當時在對付正陽公的時候,也有人這麼說過。
尉遲家的這位清了清嗓子,知道自己的話可能被誤會了,但話語稍微一頓,依舊慢條斯理地說下去:「我的意思是,我們從一開始是因為什麼事,要去對付正陽公的?」
有人搖了搖頭。
這不就是一句廢話。
不就正是因為孟家被查,軍械、火藥的事泄露了出去,他們需要掩蓋這件事,繼續他們在此中的牟利。
有人神情一開始露出些許輕蔑之色,他還以為這位尉遲家的人會說出什麼有道理的話,不過仔細一想之下,他神情變得慎重起來。
尉遲家的男人抿了口茶水,輕輕一點頭:「沒錯。」
「既然是軍械之事,那緣何要同正陽公正面對抗。」
「正陽公再有本事,他也是一個遠離朝堂的人,一個…在朝堂上沒有正面話語權的人,我們堵住他的嘴巴、捆住他的手不就好了。」
李道宗笑了起來,神色間欣慰的很:「沒錯,我們去對付周小三不就好了?」
「一個不良出身的人,我們難道還對付不了嗎?」
「快說說,你們對此人是否有了解?」
對周小三的了解?
這問題就問到他們的知識盲區里了,誰都不會去了解一個他們討厭的人——他們對周小三的認知,大多都只停留在,周小三是不良出身這件事上。
突然就又沉默了下來。
片刻之後,才有一個人遲疑著開口:「我記得…他是曾入過牢獄的。」
有人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廢話,若不曾入過牢獄,他又是怎做的不良?」
「我記得,是同前隋有關。」那個人補了一句。
翻白眼的那人冷笑一聲:「何日也和前隋有所牽連,可那又如何?諸位祖上莫不是前隋舊臣了?」
在座的這些官員中,不少父輩都是前隋舊臣,年紀大一些的,甚至都在前隋做過官。
若只是有所牽連,那就要追責的話……
不敢說砍一個算一個,可每兩個人里砍掉一個人的腦袋,絕對沒有無辜的。
「不是一般的牽連。」那人皺著眉頭,苦思冥想著,結結巴巴地開口,「你們可曾記得許國了?」
許國?
他們大眼瞪小眼有些迷茫。
有人對這個名字隱約有幾分印象,可只是知道自己知道,具體「許國」這兩個字有著什麼含義,他們忘了。
片刻沉思後,一個人開口:「是宇文化及的那個許國?」
那人點點頭:「對。」
其他人恍然大悟。
原來是那個許國…那個許國的確沒什麼存在感,不到半年時間就順利滅亡,一點浪花都沒掀起來。
大部分人對這個政權沒有一點印象,甚至…都不知道曾經還有過這麼一個政權。
「周小三和這許國又有什麼關係?」有人提問。
想想一個長安的不良人,怎麼也不可能和那個許國有牽連。
「你們可知正陽公身旁的那位刀娘子。」那人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反問了一句。
刀娘子?
他們點了點頭。
這個李英姿一般、甚至手段還要更狠一些的小姑娘,他們都不陌生。
「你們知道這刀娘子叫什麼嗎?」他又問道。
有人遲疑這回道:「我記得…正陽公是喚她玖兒?」
但這只是一個名。
她姓什麼…他們就一概不知了。
那人神秘兮兮地一笑,輕聲說道:「這位刀娘子,是姓宇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