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煊沒有開口,沒有給李道宗一個台階下。
這讓他只能強行開口,接著說道:「下官此次前來,是有一件事想要拜託正陽公。」
不等尹煊開口。
他就囫圇搶先說道,生怕尹煊直接拒絕,這樣他可就連說話的機會都沒了:「軍械外泄之案,還勞煩正陽公配合一二,讓大理寺調查……」
聽到這話,孫伏伽眼皮一跳。
這時候了,還想著要把自己拉下水。
他往後退了一步,想了想,覺得一步可能還有些不夠保險,於是乎又向後再退了兩步,幾乎是快退到門口了。
還向著尹煊作揖,一臉愧疚之色。
態度很明顯了。
尹煊一開口,說出的話是和武珝一般無二的:「兵部已經無能到,連一隻槍械是不是由兵部外泄出去的,都查不出來了嗎?」
李道宗一頓。
尹煊輕輕一拍桌子:「別以為我不清楚你們這些玩意的想法。」
「若是想查,拿出證據來。」
「否則別想踏足鳳巢一步。」
李道宗深吸了口氣:「若是正陽公執意如此,大理寺、兵部也確實沒有任何辦法。」
話頭落在這了。
尹煊嗤笑一聲:「又想在我身上扣什麼帽子了?」
說著,他頓了一下。
「你應該慶幸。」
「你之所以現在還能站在這同我說話,是因為我不想破壞了這些年來,大唐辛辛苦苦醞釀出來的局面。」
李道宗忽然有了種不太好的預感。
「但欺負到我頭上來了,總不能就這麼放你走。」尹煊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輕輕一招手。
滾滾抖了抖身子,猛地撲了上去。
那些食客們驚訝地發現,平日憨態可掬、慢吞吞的滾滾,竟然也能有這麼快的速度。
它衝上去,朝著李道宗的小腿就是一口。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李道宗的一聲哀嚎,他整個人倒在地上,臉色蒼白、不住地抽搐著。
滾滾這一口,直接把他的腿給咬斷了。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尤其是那些往日裡愛逗一逗滾滾的食客們,冷汗涌了出來,原本以為只是賣萌犯蠢的,結果是這麼有殺傷力的凶獸?
滾滾低沉著嘶吼了一聲,見了血後,它凶性大了一些。
「回來。」尹煊呵斥一聲。
滾滾嗚咽,立馬滾了回來。
李麗質皺著眉頭,關切地看著滾滾,小聲嘟囔著:「牙有沒有咬壞呀。」
「真是的,都見血了。」
李淑小跑著去廚房,打了一盆清水過來,一邊給滾滾漱口,一邊嫌棄地訓斥著它:「明天的肉沒有了。」
「還有這幾天在牛棚睡覺,不許進屋。」
滾滾委屈,都是那個男人讓自己咬的,怎麼最後受到懲罰的還是自己?
而等幾個小姑娘忙完這一切,食肆里依舊是一片沉寂。
尹煊咧嘴一笑,盯著李道宗:「記清楚了,別想再耍什麼花招,現在你們有的還不夠嗎?安安分分的,難道不好嗎?」
李道宗強忍著疼痛,除了被咬的那一下,他到現在都沒叫出第二聲來。
尹煊一擺手:「滾吧。」
幾名兵部的官員,七手八腳地把李道宗抬出了食肆,費勁走出了好一段距離後,才在原地等候,另外的人把馬車趕來,帶著他匆匆去了醫館。
食肆里的客人們這才回過神來。
有人驚訝地看著滾滾:「正陽公,滾滾原來這麼厲害的嗎?」
被誇獎了,滾滾自豪地嗷了一聲,然後…李淑啪一下甩在他腦袋上。滾滾抱頭,縮起脖子,熊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它可是熊啊。」尹煊點了點頭。
他微微一頓,又接著說道:「不過…他只會咬那些該咬的人,不會隨便對人動口,以後該怎麼逗它,還是能這麼逗它的。」
幾個食客鬆了口氣。
尹煊可捨不得他們離滾滾遠遠的。
要知道,每天食肆里有人花錢買栗子、竹筍、蘋果,用來逗滾滾,那可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這要是沒了,一個月都得少好十幾貫的銅錢入帳。
李道宗他們前腳離開。
狄仁傑剛費心費力地清理好地板。
周小三愁眉苦臉地過來,嘆了口氣:「大郎,是我疏忽了,孟安生…已經死了。」
孟安生死了。
而且死得十分安詳。
周小三過去的時候,他的屍骨都已經涼了,而且這還沒有辦法作為一樁案子去調查。
孟安生是自殺的。
服毒自殺。
根據大理寺的仵作調查,孟安生在自己的牙里藏了一顆毒藥,今天上午服毒自殺,還留下了一篇血書。
大體就是說,自己一時鬼迷心竅,印刷了假鈔,破壞了正常的經濟秩序,愧對朝廷、愧對正陽公、愧對列祖列宗。
這幾日在大理寺牢獄裡,他想通了這一切。
於是乎,他就選擇了用自殺這種方式,來了結自己的性命,希望朝廷能夠對自己的家人網開一面。
這一篇血書寫得極其精彩,文采之妙,甚至是可以上雜誌的。
但偏偏全文六百三十四個字,沒有哪怕一個字,有關於槍械、火藥。
「無妨。」尹煊聽完,皺了皺眉頭,「屍體現在還在大理寺那嗎?」
周小三搖了搖頭:「我同大理寺爭辯,打傷了一人,現在搶回了刑部,準備讓鳳巢的人再解剖調查一下。」
尹煊點點頭:「這點做的不錯。」
「何日呢,帶出來了麼?」
周小三搖了搖頭:「大理寺搪塞,說還未調查清楚槍械來源,不肯放人,這又和屍體不一樣,不好光明正大地搶……」
尹煊面無表情:「現在去把他帶出來吧。」
「那種風濕之地,不適合久居。」
周小三道了聲喏,便立即去辦了這件事。
只是…沒過一個時辰,他又回來了。
這正是食肆忙的時候。
一直等到晚飯結束,夜宵快要開始時,一臉羞愧的周小三才又見到尹煊:「大郎,小三無能,未能把何兄給帶出來。」
尹煊一挑眉毛。
「大理寺依舊是那個藉口搪塞,說軍械來源不曾調查清楚,我在朝堂之中,有些事不方便去做。」
尹煊啐了一口。
這就是他不願去朝堂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