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事，大大小小，周小三都同尹煊匯報了一遍。
有些和這些案子無關的事，他也一併說了出來，他對於朝堂上的這些彎彎道道很不了解，不敢確定哪些自己忽略掉的信息，實則是和這起案子有關的。
尹煊輕笑了一聲：「孫老先生著實有趣。」
周小三木訥地點了點頭。
他是沒想到，自家大郎的重點，竟然放在了孫伏伽身上。
「他既然這麼說了，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大理寺就能辯證真偽，到時候你接手去查就是了。」尹煊點了點桌子，話語一頓，賣了個關子。
「不過……」
「孟安生那邊，你有安排人手過去嗎？」
周小三老老實實回道：「他現在是由大理寺收押，我……」
說到這，他忽然頓住。
一個念頭產生，讓他毛骨悚然起來。
「大郎，您是說，那些人可能會對孟安生下手？」周小三說的咬牙切齒。
這是他疏忽了。
周小三接觸的案子，多是七品以下的案子，像是這種直接解決犯人的手段，他從沒遇到過，那些個人，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這是他的一個思維漏區。
「還請大郎寬恕，我現在得回去準備一下了。」周小三立馬站起身，慌慌張張作揖，連忙離開。
他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尹煊嘆了口氣。
和五門七望相比，關隴世家要更難對付一些，雖然底蘊上差了一些，可他們是如日中天，正是鼎盛、氣運如龍的時候。
周小三匆匆往刑部趕回的時候。
大理寺那邊也出了一些波折。
兵部並不是那麼配合，或者說，他們想到一個既拖時間，又或許可能把大理寺拖下水的法子。
雖然這些槍械，極大可能是出自於兵部鍛造，但…既然沒有調查過鳳巢，又怎麼能完全確定這就是兵部流通出去的。
所以…
他們提出一個在孫伏伽看來有些無理取鬧的請求——大理寺派人，去調查鳳巢。
鳳巢那是什麼地方？
除了鳳巢內部的員工，就沒有人見過鳳巢的真實樣貌。
哪怕是陛下，嗯…雖然是隱藏身份的陛下提出過數次請求，也沒有一次得到過尹煊的允許。
就憑大理寺也想調查鳳巢？
孫伏伽雖然不適合混跡朝堂，可活了這麼多年，多多少少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調查可以，但既然兵部對槍械精通，那就一起吧。
別他娘的想置身事外。
孫伏伽和李道宗一同發出，往懷貞坊去。
鳳巢是一座四進四出的大宅院，門口由兩位遊俠兒看守著。
他們剛到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大理寺的一名寺丞正準備上前，一如往常那樣，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歷——這招十分好用，除了那些稱「公」的人，幾乎沒有人敢再攔著他們的。
但他話還沒說完。
孫伏伽就給他扯了回來，這個年邁的老人有些不太自然地作揖問候了一聲：「我等是大理寺，辦案所需，不知鳳巢可否配合一二。」
一名遊俠兒審視著他們。
孫伏伽亮出了魚符。
另外一名遊俠兒點了點頭：「爾等稍後，我去通知武姑娘。」
他匆匆進門，不多一會，武珝從宅門裡走出來。
丹鳳眼一揚，還沒等站穩，就開門見山地問道：「聽說，大理寺要來查我鳳巢？」
孫伏伽作揖輕聲回道：「兵械外流一案，兵部以為兵械非兵部一家所造，不敢確定是否出自兵部，故而有此疑慮。」
「依大唐律法，大理寺也不能坐視不管。」
李道宗一聽，臉有些發綠。
他娘的，誰說孫伏伽這個老頭好糊弄的，這不是精明的很？
只這麼一句話，不僅把來意說得清清楚楚，還把大理寺給摘了出去，誰都能聽明白，這句話就是在表達「兵部的人逼我來的，按照大唐的規矩，我不得不來。」
武珝嗤笑一聲，眯著眼看向李道宗：「兵部的人昏庸到這種程度，連製造槍械的手法都看不出來了嗎？」
李道宗一頓，拱手道：「雖然外傳出去的槍械，同兵部手法一般無二，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請武姑娘……」
武珝一擺手，打斷他的話：「鳳巢所造槍械，每一把都有編號，大大小小盡數記錄在案，但我為什麼要給你們看？」
李道宗開口：「請武姑娘配合大理寺查案，否則……」
他的話依舊沒說完。
武珝譏笑一聲：「那就請刑部兵馬出面，看看能不能闖入鳳巢里來。」
李道宗咬了咬牙。
他只能靠言語，看看能不能詐一詐武珝，讓這個看起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主動讓出一條道路來。
真闖？
現在還不能，他們也不敢，和尹煊徹底撕破臉皮。
「好，很好！」他也只能放下一句狠話，灰溜溜地離開。
孫伏伽跟在他身後，輕輕嘆了口氣：「現在該如何去做？」
李道宗有些不甘心，他一狠心：「走，去同福食肆。」
孫伏伽腳步一頓。
李道宗回頭看了他一眼：「怎了？」
「老夫不敢。」孫伏伽用最坦蕩的語氣，說出來了最慫的話。他是真的不敢，區區一介凡人，不敢直面正陽公的威光。
「辦案所需，孫寺卿緣何不敢？」李道宗逼問了一句。
孫伏伽道：「若真辦案所需，兵部只管開口，我大理寺自會開出信函，依律調查鳳巢。」
開函？
那同和正陽公徹底翻臉，又有什麼區別。
總之這一點，李道宗是不能答應下來的。
李道宗後退了一步：「去同福食肆後，調查鳳巢的請求，由我來說出口。」
不管如何。
同福食肆都是要走上一趟的。
哪怕這可能就真的要得罪正陽公，甚至被記錄在黑名單上，但這一趟也一定要走。
孫伏伽點了點頭。
不多一會，他們就走到食肆門口，晚飯的客人們都還沒來，食肆里安安靜靜的。
這一群浩浩蕩蕩的隊伍，吸引了還留在食肆里的讀書人們的目光。
李道宗走到尹煊身前，拱手作揖，開口道：「下官兵部侍郎李道宗，見過正陽公。」
尹煊只是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