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說這話是有底氣的。
他雖然沒親眼見過正陽公,可他是親眼見過其他國公的,那般從法理上而言,地位和自家主子一樣的人,對自家主子都是自矮半分。
他從沒見過有人例外。
難道一個不過幾年的正陽公,還能例外不成?
就更不要說這一群人,看起來是要搞事的,可為首的竟然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上來還這麼有禮貌。
這不就是沒底氣的體現?
玖兒不再說話,頭也不回,朝身後招了招手。 ✸✱
門房心裡湧出來一絲不安。
一名遊俠兒徑直上前,扯住門房的衣領。
門房慌亂起來:「你想幹什麼!我跟你說,這裡可是長孫府的門口,不是你一個下人能放肆的地方!」
但他的話一點威脅力都沒。
遊俠兒拎著他,像是丟小雞一樣,給扔到了雪地里。
門房的臉觸及到冰冷的雪,他的整個身子、整個心,都如同自己扎入的這片雪地一樣。
怎麼敢!
這群人他怎麼就敢的。
遊俠兒讓他一條路,招呼著玖兒進去。
玖兒並沒邁步,她回想起了正陽哥哥在自己離開食肆時候說的那一番話,膽子應該大一些。
又想起了自己的娘親。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也想接著自己的娘親,風風光光地從教司坊那種苦寒之地出來。
玖兒吐了口氣,乳白色的霧氣蒸騰著飛起,遮住了她的臉:「既然惡了長孫家,索性再惡一些。」
「我們是替正陽哥哥接人的,又豈能走小門。」
「把這大門給我拆了。」
把大門拆了?
遊俠兒們一愣,看著這扇明黃色的大門,略有些驚訝,不過也只這麼一瞬間的驚訝,緊接著這群人就動起了手。
說拆,是真的拆。
哪怕側門開著,也沒一個人進去從裡面把正門打開。
幾個精壯的漢子一通折騰,沒要十幾分鐘,兩扇大門倒下。
圍觀的人群一陣譁然,這…什麼人、有這個膽子,敢拆了長孫家?
玖兒踩著木門走了進去。
長孫家裡的侍衛再遲鈍,也早都在影壁里等候好,就等著大門被破開的這一瞬,想要借著視野盲區,降服敵人。
為首的剛伸手一招呼,幾個揮刀沖了上去。
幾名遊俠兒抽出手槍,啪得一聲,照那幾人的大腿打了過去。
武珝雖然說能弄出幾條人命最好。
但…能不結生死之仇,玖兒覺得還是不要結下生死之仇最好。
槍!
這些侍衛們都認出了這種武器,他們是長孫家的護衛,受自家主子的蒙蔭,也是玩過這種新式的武器。
可…長孫府上的這些侍衛們,都是沒有配槍的。
也就只有長孫無忌,他自己收藏有兩把槍械,偶爾出去打獵的時候,會用上一用。
大唐現在能用槍,還如此光明正大用槍的……
只有兩家。
一家是朝廷,可朝廷出手不會是這種規模,另外一家就是正陽公,可是自家主子不是和正陽公有個琳琅閣的生意合作?
怎麼就交惡了?
槍械的威懾力很是充足,幾名侍衛抱著大腿在地上哀嚎,剩下的人舉著刀不敢冒進。
玖兒微微一笑,很有禮貌地作揖問候了一聲:「敢問,長孫溋生母在哪個院子?」
侍衛們相顧無言,他們這些前院的人,怎麼能知道後院的事。
玖兒嘖了一聲,擺擺手,帶著遊俠兒們繞過影壁,繼續往內院方向走去,像是這些達官貴人的府邸,內里布置再怎麼不同,可最基本的規矩都是遵守著的。
想要找到內院並不費事。
就是長孫府內的侍衛有些煩人,總想著能不能把玖兒這一群人給趕出去。
他們得到的結果…自然就是槍子。
等到內院入口。
玖兒停下腳步,回頭吩咐了一聲:「你們且在這裡停住吧,裡面是女眷居所,我去把人給帶出來。」
一名遊俠兒皺起眉頭:「怎能讓玖娘子一人去,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們怎向大郎交代。」
「放心便是。」玖兒搖了搖頭:「裡面都是女眷又能出什麼事。」
這名遊俠兒還想再爭辯什麼。
玖兒擺擺手,自顧就走了進去。
院中的女眷不知道前院發生了什麼事,她們也從不關心前院發生了什麼事,在同一片圍牆裡,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玖兒彬彬有禮,向人詢問長孫溋娘親的住所。
她住的並不算特別偏僻,可院子是最清冷的,積雪都不曾完全清掃乾淨,只有幾人來來往往踩出來的一條小道。
她走到門前,敲了敲門。
屋子裡窸窣的聲音一停,不多一會,門就被打開。
玖兒朝著她作揖,問候了一聲:「我是奉正陽公之命,前來迎接長孫溋生母,不知可否通稟一聲。」
開門的婦人臉色有些僵硬,從嘴裡生硬地吐出幾個字:「我便是。」
玖兒有些驚訝。
這…這婦人就是長孫溋的生母?
身上穿的衣服雖不簡陋,可也不像是一位國公夫人該有的打扮,通體都是素色的,連一點花紋都沒有。
「正陽公接我作甚?」婦人知道玖兒不是故意這麼說,咧著嘴,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開口問道。
玖兒愣了一下,試探著開口:「夫人還不知道,長孫姐姐同趙國公生了些間隙,現在已經搬出長孫府了。」
婦人搖了搖頭,眼裡有些驚訝。
這事她不知道。
身邊的侍女也不知道。
「長孫姐姐離了長孫府後,一直惦記著您。」長孫溋笑著開口,甜甜地說道,「她一直都念著您,怕趙國公會對您做什麼。」
「便求了大郎,大郎差遣我們過來接您。」
離開長孫府?
這…幾乎是在她生命之外的選項,現在落到了她的面前,讓她略有些慌亂起來,她遲疑好久,開口第一句話卻不是考慮她自己:「這…我家大郎他同意了?」
她擔心的是長孫無忌的態度。
玖兒搖了搖頭,柔聲說道:「這件事正陽公定了便可,趙國公是什麼想法並不重要。」
婦人一愣。
這姑娘看起來乖巧,怎麼說話…卻那麼像自己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