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之後,長孫溋的手都是有些哆嗦的。
她把信交給侍女。
「把這封信送去同福食肆。」長孫溋如此吩咐了一聲。
侍女詫異地看著自家小姐,她從沒在自家小姐的眼裡看到如此堅定的神色,往日裡那個唯唯諾諾、膽小害羞的樣子,再也看不到了。
侍女應喏一聲。
溜出了長孫府,把信給送了過去。
為了以防萬一,侍女甚至都沒有把信交給李麗質,而是一直等到尹煊忙完,從廚房裡出來後,親手把信交到了尹煊手裡。
信的內容其實不多。
只短短不到一百個字。
尹煊看了後,會心一笑,當場寫了一封回信,交到了侍女手裡,讓她給帶回去。
幾個小姑娘看的好奇,但都沒開口問。
等到以後長孫溋回來了,再向她問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幾天都不過來,甚至都不親自露面,反倒是讓侍女過來交一封信!
哼!
撓痒痒懲罰!
長孫溋度日如年,雖然只是半天過去,可在她的感官里,自己是等了很久、很久,從天色微暗,到大放光明。
侍女把信帶了回來。
長孫溋有些緊張,哆嗦著拆開,尹煊的回信很簡短,只四個字。
「放心回來。」
但就這四個字,長孫溋反覆看了好幾遍,每一橫、每一撇,都在她的心裡增添了一股股暖流。
果然…正陽哥哥是沒有放棄自己的。
她深吸了口氣,轉頭看向侍女,微微一笑:「父親回來了嗎?」
侍女一愣,搖了搖頭。
「去看一下,若是父親回來了,知會我一聲。」長孫溋吩咐下去。
侍女應聲,轉身出門。
一直到一個多小時後,她才回來,告訴長孫溋,長孫無忌剛從朝堂上回來。
長孫溋握緊了拳頭,朝著書房走去,走廊外一層,風雪漸漸飄了起來,明明上午都還是一個晴天。
她敲響書房的門。
門裡傳來長孫無忌輕聲的呼喚。
長孫溋推門走進去。
長孫無忌抬起頭看了一眼,發現是自己那個並不寵愛的女兒,有些驚訝:「你過來作甚?」
長孫溋深吸口氣,用無比平靜地語氣開口說道:「女兒是有件事要同父親說。」
「哦?」長孫無忌微微眯起眼。
長孫溋接著說了下去:「雖然不知父親是作何考量,可女兒還是想要嫁給正陽哥哥的。」
「我說的話不管用了是麼。」長孫無忌輕輕一點桌子,語氣冷漠。
按照往常,長孫溋這個時候就該縮脖子服軟了,可她沒有,只是深吸了口氣,堅定地開口:「這是女兒的決定。」
長孫無忌噗嗤笑了一聲:「跟在正陽身前,便有了底氣,敢忤逆我了。」
「莫不是想要行不孝之事,給你、給正陽都抹上一個污名?」
不孝是一口大帽子。
長孫溋不怕,她握緊了拳頭:「父親說女兒不孝,可…難道不是父親不慈在前嗎?」
她竟然反駁了。
「我…不慈?」長孫無忌反問一聲,抬手指向自己。
長孫溋點頭:「女兒雖然愚笨,可勉強還是能猜得出來,父親是想要借正陽哥哥的名頭,只是…現在發現,正陽哥哥並不願意如此,父親才反悔了罷。」
「女兒也是人。」
「女兒有自己的追求。」
長孫無忌看著長孫溋——這個在自己眼裡傻乎乎、沒什麼膽氣的女兒,竟是能說出這樣一般頗有見地的話。
尹正陽還真不是常人,在身旁耳濡目染,都能成長到這種程度的麼?
「你是長孫家的女兒,自然是要替長孫家考慮……」長孫無忌開口,他依舊還想用自己身為父親的身份,用他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語氣,去教育長孫溋。
但他的話並沒說完,就被長孫溋打斷:「女兒嫁給正陽哥哥,對長孫家並不是件壞事。」
「反倒是父親…想藉此生事,對長孫家才是一件壞事吧。」
長孫無忌眼神銳利起來。
長孫溋跪拜下來,對長孫無忌拜禮:「女兒只是過來同父親說這件事,若父親認可那自然是好事。」
「若是父親不認可,女兒覺得…父親也攔不住女兒。」
長孫無忌沒有說話,只是瞪眼看著長孫溋。
長孫溋起身,恭敬地開口:「女兒便退下了。」
等她離開後,長孫無忌嘆了口氣,抬頭看著掛在天花板上的燈,有些感慨,意味深長地喃喃自語了一句:「女兒…長大了啊。」
離開書房,長孫溋回到自己的屋子後,就開始收拾起了東西。
話都說出去了,她當然是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要離開長孫家。
只是…讓她覺得有些奇怪,自己父親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人,可…無論是她收拾東西,還是離開長孫家,都沒人攔著自己。
拿著行李,踏出長孫家,長孫溋的心情有些複雜。
她自己回想一下,都覺得有些不太真實,這麼離經叛道的事,真是自己做出來的麼?
她回頭看了一眼長孫府的大門。
一把傘撐在了她的頭上,攔住落下的雪,遮住她的視野。
長孫溋回頭,撐傘的是李英姿,她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李姐姐,你,你怎麼來了?」長孫溋有些驚訝。
李英姿開口說道:「是夫君讓我來接你的。」
長孫溋心裡一暖,是啊,這長孫府從來都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長安的另一處地方。
「回去吧。」李英姿順手接過她手裡的行李,「這幾天,你是受苦了。」
長孫溋搖了搖頭,跟著李英姿上了馬車,把腦袋埋在自家姐姐的懷裡。
馬車緩緩回到食肆。
長孫溋下了馬車,走到尹煊面前,乖巧怯生生地開口:「正陽哥哥,我回來了。」
這幅溫情的場面,被尹煊一句話打破。
「嗯,只你一個回來的?」
長孫溋一愣。
啊?
不然呢?
不是自己回來,難道自己還要帶著長孫家的一大家子人回來麼……
尹煊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你娘親呢,難道她不願意跟著你?」
長孫溋偶爾也是說起過她娘親的事,和玖兒的母親本質上是差不多遭遇,只是待遇差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