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略做思考，尹煊就得出了答案。
這個不能應下來。
首先，這應該還是李世民的試探——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是沒錯的。雖然尹煊不怕老虎，可能他還要比老虎還要兇惡。
但當皇帝的腦子多少都有些病，都覺得別人在惦記著他屁股下面那張龍椅——雖然從事實來講，也的確是這樣。
大唐立國這二十多年的時間裡，大大小小的謀反得有二十多起。
平均下來，幾乎是一年一起。
李世民忌憚著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而且，李世民再傻也不可能把鑄幣權交給自己。
武德年間——李淵還沒死呢，還在同福食肆活蹦亂跳地打著麻將呢，他還是皇帝的時候，大唐就吃過惡錢的虧。
所謂的惡錢，就是相較於官錢，用銅更少、質量更差的錢幣。 ✷
也就是這些年，尹煊所帶來的影響，從世界各國偷偷運輸過來的銅礦，讓大唐並不缺銅了，才讓銅錢的質量沒有繼續惡化下去。
不過，大唐對鑄幣權依舊看得很重，一直都牢牢地將鑄幣權把持在手裡。
漢代是有前車之鑑的。
不禁民間鑄幣，導致惡幣泛濫、富商把持經濟，也得虧漢武帝英明神武，收回了鑄幣權，推廣五銖錢，否則漢朝可能不等封狼居胥，就要亡於經濟崩潰了。
李世民不可能，也不至於不知道這件事。
哪怕是宗室的那些親王，也不過只有一些鑄花幣的權力。
自己要真是答應了，李世民可能就要想法給自己使絆子了——尹煊不怕，就是覺得麻煩，到時候還要哄老婆。
其次，鑄幣權這東西聽起來是個好東西，可對自己而言，就是個包了腌臢物的包子。
真吃下去，非得噁心死。
尹煊又不是那種臨澤而漁的人，他的目標是長久、持續地發展。所以假使鑄幣權真的拿到自己手裡了，那也不可能隨意增發貨幣、隨便他通貨膨脹不膨脹，只要自己能吃得滿肚子肥油就好。
長久、持續地發展，那勢必要管控貨幣發放的驅使。
也要打擊市面上的假幣。
還要考慮國內的市場、國外的市場——畢竟唐錢是世界統一貨幣。
想想這些東西，哪個不是讓人頭皮發麻的費力的事。
尹煊想要的只是掌控住資本的福利，但他並不想費心費力地去做這些事。
權衡好利弊之後，尹煊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其實這個提議，我真的很動心。」
李世民一挑眉毛：「你不打算要紙鈔的鑄幣權？」
「嗯，我拿著幹嘛，這燙手山芋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尹煊搖著頭，滿不在乎地開口說道，「我可以把印刷紙鈔的技術交給朝廷。」
李世民吐出兩個字：「但是？」
尹煊嘿嘿一笑：「鑄幣權、發行權歸朝廷，但我要一家自己的錢莊。」
「錢莊？」
這個詞對李世民來說是一個很新穎的詞，他還是頭一次聽說到——此時的大唐還沒有錢莊。
「就是和現在那幾家賭坊差不多營生的機構。」尹煊開口解釋起來，「就是沒有賭的那些功能罷了。」
李世民點點頭，示意尹煊繼續說下去。
尹煊翻了個白眼：「首先就是提供貨幣兌換服務，可以拿錢鈔過來兌換成銅錢，也可以拿銅錢過來，兌換成錢鈔。」
「其次，就是可以在我這存錢，比如說你有一筆一百貫的銅錢用不著，就可以寄存在我這。」
李世民揮揮手，打斷他的話：「那些銅錢我在家自己放著不好嗎？為什麼要存放到你的錢莊裡。」
尹煊回答的理所當然：「我給你錢啊。」
李世民迷糊了起來：「等會，我理一下。」
說著，他伸出手，指向了自己：「是我有這一百貫。」
尹煊點頭。
李世民接著指向尹煊：「然後我把這一百貫給你，讓你替我保管著，別被人給偷了去。」
尹煊又一點頭。
李世民加大了些許音量：「結果不用我給你錢，你還得倒給我錢？」
尹煊一拍手，嚷了一聲：「對，沒錯。」
「那你這不就是白送給我錢嘛。」李世民捋清楚了，得出一個很明顯的結果。
尹煊小雞啄米：「你也可以這麼理解，你把錢寄存在我這，是可以錢生錢的——雖然利息可能會少了點。」
「比方說，一貫銅錢一個月只有一文錢的利息。」
李世民詫異地盯著尹煊：「那你靠什麼賺錢？這不是賠本買賣嘛。」
「我像是會做賠本買賣的人嗎？」尹煊不耐煩地擺擺手，「至於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怎麼做到這點，這是商業機密，就不好跟你說了。」
李世民不滿地咂了咂嘴，琢磨了好一會，還是沒弄清楚其中的原理。
他就是覺得奇怪。
怎麼算尹煊這麼做，都是在給別人送錢——除非他真的是財神，能操控銅錢和銅錢一起生下小錢錢。
「你確定真的是別人在你這存錢，你還要給別人錢，也就是你說的那個利息。」想不通後，李世民索性不想了，朝著尹煊遲疑地開口問道。
尹煊點點頭：「我確定。」
「真的確定了？」李世民又重複了一遍，「你要是真的確定這麼做，我明日朝堂上就這麼通稟陛下了。」
「說唄。」尹煊揮揮手，「我這麼大個人還能跑了不成。」
說著他頓了一下：「當然，你要是還能幫我爭取到免稅的話，就儘量爭取幫我的錢莊免一下稅。」
李世民點了點頭：「是應該給你免個稅，讓你少虧一些。」
尹煊搓了搓手，稍微有些激動。
暗度陳倉的效果出來了，銅錢的話語權還是在朝廷那——可紙鈔的話語權是在自己手上的。
沒有任何損耗的，就度過了過來。
以賭坊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口碑，還有紙鈔推廣的情況來看，只要自己的錢莊一開起來，那口碑自然是會如芝麻開花似的——節節高。
武珝也終於不用整日和玩具作伴，天天宅在鳳巢里無所事事了。
她終於可以發揮她那小母龍的性格——用資金滾雪球。
李世民看著尹煊，眼神里滿滿都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