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尹煊這麼一塊珠玉在前,可…拒絕陛下的人不多。
再之前也就是一位孫老神仙。
可雖然人不多,但拒絕陛下的人,質量都很高。
同福食肆里。
幾個讀書人琢磨了起來。
「沒想到那位薛小郎君竟也能拒絕陛下,還真是讓人側目。」一個人有些感慨,抿了口酒水,「我還當他是周郎中那樣的人。」
有人不服:「周郎中怎麼了?」
那人連聲告饒:「沒說周郎中不好,只是…他明明有那麼好的機會,可卻並沒留在店家身後學習,而是去了朝廷。」
就在他們身後那張桌子坐著的李世民一瞪眼,放在桌上的手握緊攥成拳頭,心裡憋著一股氣。
報效朝廷怎麼了就?
就這麼的惋惜,就像是在說「這人挺好的,怎麼就落草為寇了」似的語氣、神態。
朝廷跟尹煊比,就差了這麼多?
「報效朝廷怎麼了?」那張桌子上,還是有人說出了李世民的心聲,「我等不也是想要高中,而後報效朝廷的?」
李世民忍住,差點就笑出了聲。
就說嘛…
朝廷怎可能比同福食肆差。
那張桌子稍微沉默了一會,一名讀書人幽幽地開口:「你我都清楚,不過是我等沒資格留在正陽公身前身後伺候罷了。」
「要真是有機會留在正陽公身後學習,你會效仿周郎中嗎?」
李世民心裡咯噔一下。
讓他心裡更咯噔的,是其他幾個人竟然沒有反駁,他們沉默著,就代表著他們認可了這種說法。
好傢夥…在他們心裡,入朝為官竟還沒跟在尹煊身後學習來的有吸引力嗎?
「若我是周郎中,我定也會婉拒朝廷,跟在正陽公身後學習。」幽幽開口的那人,再一次開口,聲音堅定起來,「至少…不能把本事盡數學來,也要能學得一半。」
「只一些推理法門,就讓他升了郎中,未來前途光明無量,要是學得更多,豈不是三公首輔也唾手可得?」
三公之位…幾乎是所有讀書人心裡最至高的位置,也是所有步入朝廷的讀書人,心裡最高的追求。
這讓李世民多少有些欣慰。
就算朝廷不如尹煊來的有吸引力,好歹…他們最後的追求、歸宿還是在朝廷的。
算了,今天就不鬧了。
省得還要坑掉自己半個月的酒水份額。
「算了,算了,不提這種傷心事。」一名讀書人嘆了口氣,有些幽怨地看向通往廚房的門,「再怎麼說,我們也變不成姑娘。」
有人搭茬:「就算變成了姑娘,就我幾人的長相,也不可能如花似玉,撐死東施效顰,正陽公是看不上的。」
「就算正陽公眼瞎看上了。」還有人接著搭茬,「以我們愚笨的資質,就真的能學來那些東西嗎?」
最後這句話打出了暴擊。
很是扎心。
他們現在…可是已經淪落到,要向尹露露請教算數的地步了,而且…請教了還不一定能立馬聽得懂。
「為何要說的如此直白。」這一桌人,連帶著旁邊幾桌也被打入沉默,片刻後,有人長吁短嘆地開口。
「還是說說薛小郎君吧。」
那人頓了一下,開口問道:「你們說…薛小郎君,會不會也是那種神仙似的人物?」
「怎說?」
「緣何如此?」
旁邊幾個人拋出了疑惑,都被這個話題給吸引了過去。
「你們想想,拒絕陛下的都是些什麼人物?」開口的那人掰著手指算了起來,「前一個是正陽公,說他是神仙似的人物,這沒問題吧?」
何止是沒問題。
就是尹煊哪天把自己的衣服一扯,說自己就是神仙,長安城裡也能有小半人立馬就信,而後磕頭就拜。
滿桌人點點頭。
那人接著掰著手指算了起來:「那…再前一個,是孫老神仙,他也是一尊神仙似的人物,這沒問題吧?」
其他人又點點頭。
那人一拍手,朗聲說道:「這不就成了,現在薛小郎君也拒絕了陛下的招攬,會不會……」
李世民聽著,心裡一陣不痛快。
好傢夥…
感情真正的能人都要拒絕一次朝廷唄?把自己的李唐當成鍊金石了這是……
那人的話還沒說完,旁邊一位友人直接開口:「這…我記得趙國公好像也拒絕過陛下?」
「不止趙國公,玄成公也拒絕過。」
「李將軍好像也有過?」
李世民捂著自己胸口,原來…有這麼多人拒絕過自己嗎?
開口說話的那人,幽幽地看著自己的好友,嘆了口氣:「你等…怎麼跟玄成公似的,不做雞蛋裡挑骨頭的事就不痛快?」
那群人立馬就閉上了嘴巴。
他們都還只是讀書人,未曾中過進士,所以…雖然魏徵就在和李淵打麻將,李世民就坐在他們身後,他們也不認識。
不過…魏徵槓精的大名,還是遠近聞名的。
尤其是在紙張造價低廉之後,魏徵的槓精之名,就傳得更廣了,不少人更是以魏徵為目標——誰不想當一個在朝堂上罵皇帝、還能安然無恙的臣子呢?
「你說的那些,都是已經入朝為官了的。」那人敲了敲桌子,很快就編出,不是,是很快想出了一個合適的理由,「我說的都是從一開始都沒準備入朝為官的。」
「薛小郎君不也是這種…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做官的?」
有人點頭附和:「你說的有些道理。」
有人搖了搖頭,表示不贊同:「或許薛小郎君再專營個幾十年,到孫老神仙那個年紀,方才差不多能成為那種人物。」
「真當正陽公是土裡的竹筍?往前一觀,千年見不得一個,到了我朝,就咻咻地往外冒尖了?」
「那陛下不得氣…不得,嗯…那啥,這種人物都在我朝冒出來,結果陛下一個都撈不著?」
李世民躺槍。
嗯?
不是…你們討論薛仁貴就討論薛仁貴啊,怎麼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還有你那個麻子臉的讀書人,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想說什麼,不就是想要說「氣死」這兩個字。
朕是那種小氣的人嗎?
但為什麼…心口竟隱隱有些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