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還抱著最後一絲期望,或者說身作父母的,總是逃不離這樣的一種思維怪圈,無論自己孩子做了什麼壞事,總覺得他是無辜的,是受了真正壞人蠱惑的。
他這次把周小三叫上,便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他寧願覺得自己兒子只是無能、沒有腦子,也不想自己的兒子做出來這種昏庸、離經叛道的事。
太子府上。
李承乾還在睡覺,一名僕從慌慌張張地推門走了進來:「殿下,大事不好了!」
這話把床上的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李承乾忙支起身子,瞪圓了眼:「怎麼了?」
「禮部、禮部的王尚書來了,還有刑部司的周郎中。」僕從因是一路跑來的,大喘著氣,說話並不是很利索。
「他們過來拜訪作甚!」李承乾微微皺起眉頭,很是不滿,擺了擺手。
這兩人,在朝堂上的表現,都是頗為傾向於李泰的。換而言之,在如此當頭,他們就是敵人。
敵人主動拜訪上門……這可是很稀奇的一件事。
但這也不是自家僕從如此驚慌失措、甚至驚擾到自己的理由。
僕從搖頭:「不,殿下…他們並非是拜訪,而是要過來調查什麼事,門房那邊無力阻攔,現在他們已經闖進……」
僕從的話還沒有說完。
王珪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從僕從身後傳了過來:「中山王殿下,昨晚看上去睡的很晚的樣子?」
李承乾心裡咯噔一下,瞪圓了眼。
調查?
人都已經跑到自己臥室來了?
周小三繞過僕從,徑直走了進去。
「你要幹什麼!」李承乾慌張起來,抬起手指著周小三的鼻子,「你個不良爛脊,是想做什麼,認清你的身份!」
「你們知道私闖孤的宅邸,是什麼個罪名嗎?」
周小三沒理會他,只是走到床榻旁,看清了稱心的臉,而後伸手一掀,順著往下一看,他臉色微微一僵,點頭說道:「是個男的。」
「那就先抓起來吧。」王珪皺著眉頭。
李承乾臉色鐵青。
「一個尚書,一個郎中,竟然私闖孤的宅邸。」他握緊拳頭,狠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兩人,「你們知道這是什麼……」
「郡王殿下真是說笑了。」王珪皮笑肉不笑,「我們可不是私闖,而是奉朝廷的旨意。」
「若是沒查出什麼,我們自會追查誣告殿下的人。」
「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並無什麼誣告的人。」
李承乾一愣,倒不是因為王珪的話,而是他最開始的那個稱謂——郡王殿下。為什麼會叫自己這麼一個稱呼?
他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忽然想到了自己在成為太子前的那個分封。
心裡微微一沉。
這麼想來,自己被稱作郡王殿下,倒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可也正是礙於自己現如今這個,差點讓自己都沒想起來的郡王身份……讓他在王珪,乃至在周小三面前,都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放肆的撒氣。
刑部司的人,頗為嫌棄地抓住其他幾個男人。
王珪一拱手,輕聲說道:「郡王殿下,還勞請同我走一趟吧。」
李承乾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他嘴皮子哆嗦著,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門口才想到自己還沒穿衣服。
笨手笨腳著,自己把衣服穿上。
李承乾喜歡男人這件事,並不觸犯唐律,只是沒有做到一個太子應該做到的道德標準。自然不用押送至刑部或大理寺。
王珪帶著他去了皇宮。
見著了李世民。
「陛下,臣把中山郡王帶來了。」王珪拱手,輕聲問候了一聲。
李世民眼裡最後一絲希望消散,人都被帶來了,那就證明了這件事是真的,倘若是假的,只需他和周小三回來復命便好。
「臣同周郎中前方中山郡王府,於臥室內,人贓並獲。」王珪開口,在李世民心頭狠狠補了一刀。
人贓並獲。
這個詞用的實在是太巧妙了。
李世民甚至都能夠想到那污穢的場面。
「很好,很好。」李世民語氣淡漠,聽不出任何語氣出來,「不愧是朕的兒子,竟是有膽子做出這種事來。」
李承乾一哆嗦,心頭湧起懼怕,低垂著頭,恨不得自己會縮骨功,直縮到面前的地縫裡去。
「周郎中那邊捉住了幾個?」李世民開口問道。
王珪道:「含太常寺樂官稱心在內,共尋得妖人五名。」
五名!
李世民心頭都哆嗦了一下,竟然有那麼多…
「轉稟周郎中,這些妖人蠱惑皇子,罪該萬死,殺了吧。」李世民一擺手,聲音能聽得出來是在強撐著堅強了。
王珪應喏一聲。
李承乾一個沒忍住,驚呼了出來:「父皇!」
李世民冷眼掃視過去。
李承乾剛準備脫口而出,替稱心他們開脫的話,在李世民的目光下,冰凍在了嘴角,一個字都沒能吐出來。
「喚主爵司郎中覲見。」李世民又對一旁的宦官吩咐一聲。
這讓李承乾又哆嗦了一下,腳不由得發軟。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父皇這是想商議自己封賞的事了。嫡皇子的一般都是親王或是嗣王。
這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或許是一種提拔——畢竟是從郡王加爵到王爺,可這也就意味著,自己父皇是真的不會再考慮讓自己重新成為太子的事了。
宦官應喏一聲,不多一會,主爵司郎中匆匆忙忙趕來。
就當著李承乾的面,李世民做出了給李承乾的封賞。封安州刺史,並封安王,和李泰不一樣。
李泰可不去封地上任,但按李世民的意思,他讓李承乾儘快做好去赴任的準備。
李承乾心裡委屈。
區區一州之地的王爺,和那些庶子並無什麼差別,像是…前些年楊妃生出來的那個叫做李明的弟弟,就是封了一個曹州刺史、一個曹王。
自己嫡長子的身份,竟然和一個庶子相同的待遇了嗎?
但他深知自己理虧,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應下來。
心裡倒是在慶幸,幸好自己之前聽從了崔家人和侯將軍的勸誡,讓他們去做了準備,否則現在可就真的陷入到被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