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姐妹,把蘇氏叫的有些心神不寧。
她一邊洗著麻將,一邊嘆著氣。等牌都碼好了,她抓著骰子,緊了緊自己的手,琢磨了好一會,又嘆了口氣:「這府上,近日來確實是不怎麼安寧。」
三位夫人都投過來熱切、好奇的目光。
蘇氏擲了骰子,數好後抓過兩摞牌,才接著說道:「方才你們在前院看到的那個,其實並不是女人。」
三個夫人一愣,抓過牌放在自己面前,卻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女人是什麼意思……
「我嫁過來半年,方才知道,他…原來是喜歡男人。」蘇氏抽抽泣泣,打出一張南風,「原先他還收斂著,做的不是那麼過分。」
「可自打陛下廢了儲位後,他就越發的過分起來。」
「現在都在家裡正大光明地養著男人了,你們瞧見的,就是有人給他送來的姘頭,喜歡得緊,天天吃睡同住。」
三位夫人抿了抿嘴巴,她們原本以為,只是太子在外面養了什麼妖艷賤貨,如果是對付平康坊那種出身的小妖精,她們是極其的擅長。
但…對付爭男人的男人?
她們是真的不會。
沒這方面的經驗啊……
「你們都不知他有多過分。」蘇氏還在繼續埋怨著,想要把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怨氣,全都一股腦地吐出來。
「甚至還給那個男人弄了一個太常寺樂官的職位!一個自小培育起來的孌童,有什麼資格的!」
「在他還是太子的時候,我曾托他給我哥哥在長安城裡謀個一官半職,他一直輾轉推脫,說是不便,讓我哥哥只能去涼州那種地界……」
「可現在倒好!」
蘇氏竹筒倒豆子,吐出來了一大堆,可沒管什麼東西是這些女人該知道的、什麼是她們不該知道的。
她也沒指望這些人能夠幫到自己。
太子喜歡男人這種事,往前倒一千年,歷朝歷代那麼多位太子,可能都再找不出一兩位出來。
放在那些飽讀詩書的大學士身上都是個難題,就更不要說這些沒怎麼讀過書的普通女人。
她只是在撒氣。
說出來之後,心情倒是舒服了不少。
「元妃,我倒是覺得…這事您得告訴陛下。」張夫人雖然緊張,但還記得來之前被叮囑的話,小心翼翼地開口,輕聲說道。
蘇氏一愣:「告訴陛下?」
「太子那可是未來的一國之君。」張夫人嚼著舌根,「未來的一國之君能喜歡男人嗎?難道未來皇后也立個男人?」
「那樣可就陰陽失調、會引發天譴的!」
蘇氏皺著眉頭,唯唯諾諾:「可他…畢竟是我夫君。」
這個身份,在她心裡的占比可是頗為不小的——至少讓她一直都把這些事當做家事。什麼叫家事?簡而言之,一句話「家醜不可外揚」。
和閨中密友抱怨幾句也就算了,真要是告訴陛下……那自己夫君不是離太子的位置更遠了一些?
太子…這可是自己夫君最看重的東西。
「可你不止是他的妻子,你還是太子妃。」張夫人搖了搖頭,開口說道,「還是未來大唐的皇后。」
「既然是皇后,那元妃所要做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名妻子應當做的事。」
「督促自己的夫君,不要讓他做出來什麼喪盡人倫的事,這也是元妃應當去做的事。」
蘇氏還有些猶豫。
張夫人按著話術,趁熱打鐵,又接著說道:「太子做的太明目張胆了一些,便是元妃不告訴陛下,又能瞞住多久?」
「等日後陛下發現,太子…真的還能……」
這話,她說到這裡,戛然止住,只留了些餘韻,在蘇氏的腦子裡不停的盤旋著。
但這還不是結束。
張夫人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再說了,妹妹總不能一直受著這個委屈,他雖是太子,可你也是蘇家的好姑娘,就任由他這般下去,往後幾十年就看著他和別的男人…親親我我的,妹妹你一個人獨守空房?」
這話讓蘇氏徹底破防。
一兩年的,她姑且還能忍下去,可是十年、二十年呢?自己青春的大好年華,難道都要空耗著下去了?
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姐姐說的對。」蘇氏勉強一笑,摸了上家打的一張六條,槓了一下,又從牌尾摸出一張九條。
胡了,自摸清一色。
三位夫人看得目瞪口呆。房間是有如此傳聞,其他運勢不旺、牌運會旺,她們原本不信,可現在看來…太子妃別的運勢都不旺,偏偏這個牌運旺得很。
心思通達,蘇氏的氣色漸漸變得好看起來。
打到宵禁快到,三位夫人不得不回去的時候,蘇氏才戀戀不捨地送走她們。
然後回到自己的屋子,翻出來許久不曾用的紙墨筆硯,寫了一封信函,托自己的侍女把這封信送給長孫皇后。
她還是聰明的,知道要用什麼方法,最合適不過的把這個消息告訴給李世民。
侍女趕在宵禁前送去。
長孫皇后接到信的時候還愣了一下,她和蘇氏只是照面之交,又不住在一起,也沒怎麼打過牌,關係可沒好到互通書信的程度。
不過畢竟是兒媳的。
她拆開了來看,只讀了幾行字,眉頭就緊鎖了起來,拿著這份信匆匆起身,想了想,又去備了一碗蓮子羹,才端著這碗羹去往書房。
聽到屋門動靜,李世民抬起頭,笑了笑:「觀音婢,怎還不休憩。」
「勞心陛下,所以過來看看。」長孫皇后微微一笑,一邊說著,她把蓮子羹放在了李世民手旁。
「還是你貼心。」李世民感慨一聲,「若是朝堂上能無有那麼多爭執就好了。」
今天朝會上,又有人旁敲側擊,問了下立儲的事。
長孫皇后有一搭沒一搭地同李世民說著話,等她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開口道:「說起來,蘇氏近日給我寄了封信。」
李世民有些好奇:「她還會同你書信往來?說的什麼?」
「左右不過是訴苦的話。」長孫皇后搖了搖頭。
李世民微微皺起眉頭,聲音有些嚴肅:「是高明委屈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