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滿朝震驚。
罪魁禍首竟是太子殿下?
所有人紛紛轉頭看向一旁的李承乾,何止是不敢置信——按理來說,所有人都可能會忤逆李世民,唯獨李承乾沒那個可能。
李承乾和李世民的利益,幾乎是一樣的。
李承乾未來就是大唐的皇帝,現在他就應該期待李世民把這個大唐治理得井井有條,就應該期待著李世民把皇權上的一切阻礙都一掃而空。 ❈
那樣等他接手的時候,只需要循規蹈矩地施政,而後等著李世民、等著尹煊打下的基礎,等著未來越來越好的盛世,留下一個盛世之君的名號。
結果他卻做出了這種,無論是李世民,還是他自己都吃力不討好的事?
為什麼?
他們想不通,哪怕是聰明如房玄齡、魏徵這樣的人,大腦都宕機,琢磨不出來原因。
李世民接著說道:「該如何處置?」
他把這個難題放給了朝堂上的諸位。
官員們更是面面相覷,這事說大,的確很大,若是放在其他任何一個官員的身上,若是陛下不喜,殺頭是逃不掉的,哪怕陛下寬護,一身官衣也得扒得乾乾淨淨。
但…李承乾是什麼人?
這可是太子。
如不出什麼不可挽回的意外,如李承乾謀反叛變之類的事,那他就是坐定了皇帝的位置,玄武門之變的事,讓李世民急需用李承乾立儲的事,來挽回這段崩壞了的綱常。
殺了李承乾,或是扒了他的儲位?
朝堂上沉默了很久。
禮部尚書王珪站了出來,拜揖道:「陛下,臣請廢儲。」
李承乾身子一抖。
李世民臉色沒什麼變化,只是靜靜地看著王珪。
王珪繼續用慢條斯理地語氣說道:「太子失禮,做下大不孝之事,有違陛下教誨,臣以為該當廢儲,另擇賢德教化。」
「可待太子教育之後,以觀成果,再另行賞罰。」
李世民一挑眉毛,他聽懂了王珪話語裡的意思,廢儲,另行教育,等以後這件事沒什麼影響了,再給太子隨便按一些功勞,重新立為太子。
這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李世民臉色放鬆了下來,他吐了口氣,輕聲道:「愛卿言之有理,那便如此去辦吧,廢黜太子之位。」
「儲位暫且空著,待日後再商議賢德人選。」
李承乾身子哆嗦著,跪拜下來,叩首道謝,心裡卻如死灰一般,完了,自己已不是太子了。
沒了太子的身份,那他就和其他皇子一樣,沒有進入朝堂、聽取朝會的資格,先前那監國的權力自然也就消失。
此消彼長。
李泰卻能長久地留在朝堂上……
當然,不是說自己就此失去了和李泰鬥爭的機會,只是…以前是自己優勢、自己是防守的一方。
可現在…自己成了劣勢,成了需要去主動出擊的一方。
都怪李泰!
若不是他設計陷害自己,若不是他買通了金城坊的那些人,那自己怎麼可能會淪落到如此之地步。
這是李承乾留在朝堂上的最後一個早晨。
李世民最終商定,由孔穎達攝太子太師、高士廉攝太子太傅、王珪攝太子太保,由他們三人來做李承乾的老師。
態度擺的很明顯,幾乎就是在明著說,現在不過是名義上剝奪了李承乾太子的儲位,只不過是想要給他一些教訓罷了,日後他還會是太子。
也就是魏徵現在告老還鄉,在同福食肆跟著李淵他們一起打打麻將。
不然他肯定會站出來,奏言說陛下對李承乾太過寵愛。
朝會結束後。
太子府上,崔家人皺著眉頭,嘆了口氣:「殿下,也無需太難過,陛下對殿下還是有所期望的。」
李承乾一愣,轉頭看向崔家人,自己都被廢儲了,父皇都做出這種事來了,怎麼還會對自己有所期望?
「陛下雖廢了殿下儲位,可…朝堂上您莫是忘了,孔太師、高太傅,他們都被陛下派遣來教導於您。」
「說不定,日後等殿下表現的好一些,陛下依舊是會立殿下為太子。」
李承乾聽著崔家人的話,眼前一亮,心裡失去的底氣,又忽得湧出來了一些,其中一些在朝堂上還迷瞪著的東西,現在就剎那間看了清楚。
崔家人沒想著瞞著李承乾。
這件事也瞞不住李承乾,李世民暗示的太明顯了,他們不說,偏向於李承乾的其他官員也會把這件事告訴他的。
一味的瞞住這件事,只會讓他們的計劃露出什麼馬腳。
能找到李承乾這樣的一位,任勞任怨、還主動背黑鍋的勞力,那可真的不容易,再想找到像這樣的皇子,恐怕是要再等一輪的時間,才可能會遇到一位。
「那孤就是不用擔心了?」李承乾一挑眉,有些欣喜地開口問道。
崔家人搖頭:「可不能這麼說,王尚書可是魏王殿下的人,他們藉此機會,將殿下從儲位上拉下來。」
「想來他們已經做好了後手準備……」
「殿下可是要萬分小心。」
後手準備?
李承乾微微皺起眉頭:「卿知道他們會做什麼後手準備?」
崔家人搖頭:「臣怎會知道。」
李承乾輕輕嘆了口氣,望著遠方稍微有些苦惱。
魏王府上。
李家人恭恭敬敬地站在李泰身後,拱手垂禮,恭敬說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李泰一挑眉毛,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何喜之有?」
「儲位已空,當是殿下趁虛而入之機。」李家人依舊恭恭敬敬,對待像是李泰這樣的人,態度就不能像李承乾那樣,對待聰明人要小心一些。
李泰嗤笑一聲,擺了擺手:「我對皇位沒有興趣。」
「父皇的態度,也是要把儲位留給大兄的,不過是大兄做了一些錯事,父皇需要給他一些教訓罷了。」
李家人沒有說話。
「不過…」李泰一背手,話鋒一轉,「若是大兄還執迷不悟、知錯不改的話,孤也不能視天下於無物。」
「非要孤來撐起這個重擔的話,那孤自然也是責無旁貸。」
李家人偷偷一笑,恭敬地說道:「殿下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