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二樓。
韓瑗眼力好,等他們二人坐好,問了聲要不要茶水,就噔噔踩著重重的腳步下樓,而後侯在了樓梯口前。
「說吧,你能做什麼。」尹煊翹起二郎腿,眯著眼看著武珝。
武珝深吸一口氣:「我能幫您處理掉世家門閥。」
尹煊一挑眉毛,上下打量了一下武珝。
身上穿的衣服只是一般,連李麗質她們喬裝打扮的服飾都比不上,正常小門小戶家閨女的模樣。
頭上、手上也沒飾品,一雙手白白嫩嫩的,但也有些勞作的痕跡。
不是什麼富貴家庭的出身。
可…一般小門小戶的閨女,能知道自己要對付的對象是誰?一般小門小戶的閨女,敢說出來這麼一番話?
是通過自己張貼出去的黑名單,所以才有了這樣的猜測。
倒是一個聰明且有膽氣的姑娘。
「你知道世家門閥這四個字代表什麼嗎?」尹煊揮了揮手,又開口問道。
武珝點頭:「子孫後世權勢無窮。」
尹煊一挑眉毛,眼神里有了些驚訝,這話哪怕是從李麗質那個傻乎乎的姑娘嘴裡吐出來,他都不會這般詫異,畢竟是李世民的女兒,耳濡目染也會懂一些東西。
可從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人嘴裡,尤其還是個姑娘……那可真是有點了不得。
有個想法,就像雨後春筍一樣,從心頭上倏忽冒了出來。
「你姓甚名甚?」尹煊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
武珝乖巧回答:「小女武姓名珝。」
武珝?
尹煊眼皮一跳:「你父是武士彠?」
武珝眼皮也跟著一跳,小聲回道:「是。」她心裡泛嘀咕,這位縣伯不是說白衣出身,怎麼聽自己的姓,就能把家世給捅了出來?
難道自己父親和這位尹煊有什麼間隙?
但他死的時候,這位縣伯好像還沒發跡……
尹煊摸著自己下巴,眼神淡漠,心裡翻江倒海起來。武姓的姑娘不少,但這個時代武姓還能聰明到這種程度,父親叫武士彠的,也就只有……未來的則天女皇。
好傢夥,武日月空,竟然來自家食肆面試了嗎?
作為華夏歷史上,唯一一名正式登基、掌握皇權的女帝,武則天的名聲自然是能與秦皇漢武一眾人等相提並論。
基於某些原因,尹煊也曾天天聽著她的名號睡覺。
這個時間點……武珝應該是被她母親帶到長安來,再過一段時日,就會被送入宮中。
想到這,尹煊一愣,又開口問道:「你在長安可有親人?」
武珝身子一僵,不敢抬頭看向尹煊。
這位縣伯是知道了什麼?
怎麼可能……方才他還在問自己姓名,怎麼只是思考片刻,就問出這個問題。對自己怎麼處理世家不甚關心,反而關心起自己的親人?
這絕對是察覺到了什麼。
這位縣伯還真是嚇人…為了對付世家,連自己的情況都沒放過。而且看他的模樣,這種旁枝末節的事,他也都還慎重地記在了腦子裡。
果然,自己的選擇是沒錯的。
武珝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縣伯明察,小女堂姨正是禮部尚書王叔玠之妻。」
尹煊一點頭。
原來如此…怪不得武珝未來會哭哭啼啼的入宮成為才人,恐怕就是有王珪的手腳。
見尹煊沒說話,武珝連忙解釋起來:「小女和王家並未有聯繫,來了長安之後,也與娘親借住大興善寺。」
尹煊擺了擺手,他倒是不懷疑武珝對世家的痛恨。這人對世家下手可狠了,一個武舉、一個殿試、一個名氏錄,可把那些世家折騰的苦不堪言。
他是不會輕易招攬人為自己做事的。
但武珝…太香了啊。
「你想怎麼對付世家?」尹煊眯起眼,笑著開口問道。
武珝語氣淡漠:「世家似乎是在針對店家,但所用之布料遠不足縣伯所造,小女以為,應當提價,讓市井之民且去世家布莊購貨,待世家囤積大量布匹之後,再壓價同其抗衡,壞其根基。」
尹煊一點頭,又問道:「然後?」
武珝愣了一下。
尹煊一挑眉毛:「你的想法只有這些?」
武珝抿了抿嘴,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小女只想出該如何應對世家針對。」
尹煊吐了口氣,倒也不是太失望。畢竟現在的武珝還不是未來的那個完全體武則天,能有這個膽氣就已經很不錯了。
「你既然想來我手下做事,念你有些膽略。」在武珝焦躁地等待時,尹煊一揮手,輕聲說道,「那便收了你。」
「只是…商戰如此可行,但對付世家如此不可行。」
「這段時日,你且跟在玖兒身後學習,順便了解一下現在的局勢,一個月許你一貫的工錢,以為如何?」
武珝眼裡放光,連連點頭:「多謝縣伯賞賜!」
尹煊一揮手:「不是賞賜,我們倆是清清白白的僱傭。」
說著,他話語一頓:「你和你娘現在是借住寺院?若是沒地可住,我宅子裡還有兩間空房,你們搬過來便是。」
武珝又是一喜,連連點頭。
在尹煊起身,準備下樓時,武珝又攔住他:「縣伯,小女還有一事不明。」
尹煊點頭揮手:「說。」
「為何兩家都是用棉花織布,可布料之間的差距卻那麼的大。」武珝皺著眉頭,這是她昨晚琢磨了一晚上也沒想明白的事。
哪怕織布的手藝有再大的差別,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差別吧。
尹煊微微一笑:「這些事,往後玖兒會教你的。」
其實很簡單。
關鍵就在於「脫脂」。作為一種作物,棉花自然生長過程中,會生出來一些油脂。帶有油脂的棉花,織出來的布手感、質地和脫脂的有天差地別。而且棉花所帶有的那股酸臭味,其來源就在這些油脂上。
脫脂也不是很難的工藝。
關鍵在於,能不能意識到脫脂。
從棉布的誕生,到開始有脫脂技術,這期間就過去了好幾百年。
世家開布莊,只是為了針對尹煊,他們從沒想過,也很難想到,如何把棉布的質量再往上提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