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太自然。
倒不是這個消息讓他們覺得棘手，或者說有些讓他們頭疼，而是其中所蘊含的信息……
「店家知道王叔玠的身份了？」李世民又拋出一個疑問。
魏徵搖了搖頭：「店家並未明說，臣也不好去問，只是…店家既然知道了他是王家人，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他的官位。」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
尹煊知道王珪的官位，並不是什麼大事，但這代表了尹煊對朝廷並非是那麼的一無所知。
「會不會是周小三同他說的？」李世民一挑眉毛，開口問道。
魏徵又搖了搖頭：「時間上來不及，店家似乎自有一套打探消息的手段，除了王尚書外，其他十家，也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說著，他頓了一下。
「周小三方才入朝堂，又不是一個喜好打點的人，他能知道叔玠一人，又怎麼可能知道全部的消息。」
魏徵是懷疑，尹煊恐怕早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尤其是已經知道了李世民的身份。
「能收集到世家人入朝為官的全部消息。」李世民翻閱著魏徵寫的奏章，繼續看了起來，「沒有一個黑名單上的人能進入食肆吃飯……」
「這收集的可真夠全的。」
他感慨了一聲：「朕竟然不知道他在查這些東西，店家可還真的夠手眼通天的。」
魏徵點點頭：「應是那個玖兒姑娘的手筆。」
「可他要真的知道朕的身份，為什麼從未表露出來過？」李世民皺起眉頭，敲了敲桌子，「前段時間，他可還偷偷跟朕罵過朕來著。」
魏徵沒說話。
李世民嘆了口氣：「玄成這段時間去探探口風，朕也差人去查一查店家究竟私底下弄出來了些什麼東西。」
「不聲不響的，店家還真是讓朕驚訝。」
接下來又幾天，李世民抽空去了趟食肆。
尹煊對李世民的態度依舊，大大咧咧的，一點負擔都沒有，倒是李世民有些束手束腳，顯得不太自在，還被尹煊一通嫌棄。
千牛衛，以及新建立起的百騎司，徹夜查證。
但……得到的情報，並不是怎麼如人心意，玖兒手底下是有一群勢力，但並非是李世民想的那種緊鑼密鼓的組織，依舊是他先前就已經知道的閒散遊俠兒。
再繼續調查下去。
尹煊乾乾淨淨的，酒坊里的那幾個老兵，也都只是在勤勤勉勉的工作，沒有任何神秘組織的影子。
李世民不太信這個結果，那些遊俠兒或許真的能調查出來尹煊現在掌握的情報，但可能性很少，那群散漫的流氓地痞一般的人物，真的能完成那樣的工作？
亦或者。
尹煊手裡其實是有一個神秘組織，是連他的千牛衛、百騎司都查不出的存在。
這兩個結果，無論是哪個都不讓他歡喜，但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欣慰。店家終究是一個有本事的人，而並非是局限於紙上談兵的那種程度。
現在他們都還站在同一條陣線上，李世民想了一會，只是讓百騎司繼續查下去，並沒讓李麗質她們旁敲側擊地去問。
就當尹煊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現在這種相處方式，還是很讓他感到愉快的。
王家府上。
十一個人圍著一鍋沸騰的羊肉鍋——這是長安城裡仿造同福食肆的火鍋而推出來的吃法。
但仿品終究是仿品，沒有尹煊用的那些香料，食材也比不上食肆里的食材，吃起來的滋味就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我去問過了。」王洗馬搖了搖頭，「並非是我差遣去的人透露了我們的消息。」
「他說…他剛摸進食肆，就被一張大網捉住，那張網的材質非金非木，他掙扎了一晚上沒能掙脫開，在廚房裡被凍了一夜。」
「隔天店家喊不良人過來，也沒審訊他，只是在桌子前坐了一會，笑了幾聲，就把那黑名單給寫了出來。」
正吃著羊肉的其他幾個人一愣，眨巴著眼，有些驚訝。
這是他們沒想到的一種情況。
什麼都沒問，就已經知道了是他們下的手？要知道……代表吳郡四姓的這四個人過來，可沒走露什麼風聲。
「我懷疑那店家手裡怕是有什麼打探消息的厲害人手。」王洗馬夾了一塊羊肉，大口啃了一口，嘆了口氣。
這味道還是差得太遠了。
其他幾個人默默點了點頭，並沒表露什麼態度，有沒有他們都管控不了。
顧家人把嘴裡的羊肉吞下去，問道：「那他說了廚房是什麼樣的嗎？」
王家人點點頭：「他只是接著燭光看了一眼，說是跟普通人的廚房沒什麼區別。」
顧家人猛地抬起頭，目光詫異：「怎麼可能！那種食物不可能是現在這種方式能做出來的。」
王家人瞥了他一眼：「看樣子你是有些眉目了？」
顧家人點了點頭：「不知王兄可曾讀過《齊民要術》。」
《齊民要術》？王家人想了想，而後搖了搖頭：「這書口氣倒是不小，但的確不曾讀過。」
「這是一卷雜書，主要是說農務之事。」顧家人放下桌子，神色莊重地說了起來，「其中有一卷，說的便是烹飪。」
「其中提到了一種烹飪之法，滾油快炒。」
「我也是這幾日方才想起來的，我覺得那家食肆或許就是用了這種方法。」
王家人一挑眉毛：「你可確信？」
顧家人搖頭：「不太確定，約莫五六日後，我從吳郡請來的肆廚就會趕來長安，到時候你再借我幾個鐵匠，我鍛一口鍋，讓他們來試一試。」
王家人點了點頭，臉色松垮了一些：「這倒是一個好消息。」
「顧兄，我等可是要好好仰仗你啊。」
說起《齊民要術》。
尹煊近日也在讀這本書，書店中自是沒有賣這本書的，北魏的著作和立命立心無關，向來是小眾中的小眾，尹煊心血來潮問了李麗質一嘴，這小姑娘才從皇城裡把厚厚的一整套書給拐了出來。
古人的智慧總是不遜色於後人的。
上面寫的一些東西，就是他看了都覺得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