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份底氣並不是源自於他的本事——去做一件從沒做過的事,而且看起來這件事就沒多少成功率,再有本事的人,心裡也會發憷。
而是源自於尹煊。
那麼大一個寶藏就擱長安城裡放著呢!
有什麼不了解的去問他就是。 ❃❋
但是去問之前,肯定要好好琢磨一下,不能把自己的意圖給暴露出來——陛下都藏著身份呢。
自己大大咧咧,把陛下從尹煊那聽來的主意,又說給了尹煊聽,就是傻子也該知道李世民的真實身份了。
陛下是不想暴露自己身份的。
所以就不能那麼冒冒失失。
李世民又帶著他們轉了一圈,才慢慢回到皇城裡去。
段綸看著盧義恭,神色有些複雜:「你膽子還真大,竟然應下來了這個差事。」
盧義恭苦笑著搖了搖頭:「我這輩子,如果再沒什麼改變,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朝堂是個很講究人情味的地方——資歷這種東西,雖然聽起來蠻讓人反感的,可如果換一個角度。
一個沒什麼能力的人,辛辛苦苦一輩子,熬了十幾年、臨到頭了,安排到一個看起來有些實權的位置,讓他坐上幾年,日後告老還鄉,也多幾分名望。
但也是一個很殘酷的地方。
沒能力的人,也只能廝混、熬資歷,直到自己快告老還鄉的時候再風光一把。
就像...盧義恭這樣。
相比起魏徵、房玄齡他們這種人、亦或是那些普普通通的人,盧義恭或許還要更痛苦一些。
年少的時候,他也是人才,是十里八鄉有名的俊俏少年郎,甚至在入了朝堂,在做六七品官的時候,他也是出類拔萃的那位。
可等到他官職越來越大。
見到了魏徵、房玄齡這樣的人,深知自己的能力和他們相比起來,是差了那麼一點點。然而就是這麼一點點,他們出相列將,而自己至多只能做一名侍郎。
盧義恭難道不想再進一步嗎?
他當然是想的。
年少的時候不輕狂,沒想到老了反倒是有了敢孤注一擲的勇氣。
段綸嘆了口氣:「這事可不好做,陛下可是不打算用徭役的。」
他們沒去討論這件事能不能通過,盧義恭既然應了下來,當明日朝堂上,陛下開口說這件事的時候,盧義恭就要主動請纓。
有人背鍋...
以盧義恭工部侍郎的身份,倒也是勉強能背得起這口鍋。自然就不會有人阻攔。
這要是成了,省了徭役、以後也多了一條路子。
要是失敗了...長安到洛陽的路,花大價錢修上這麼一條,也不是賠本的事,反正最終是有盧義恭背鍋。
「我打算去請教一下尹縣男。」盧義恭咬字堅定,輕聲開口。
段綸一挑眉毛:「去請教他?」
盧義恭點點頭:「嗯,陛下的思路是從他那來的,想來尹縣男腹有良策,我向他請教一番就是。」
段綸又說道:「你就不怕暴露陛下的身份?」
盧義恭眼神有些複雜:「我也正考慮該怎麼去弄...隱約是有一個想法了。」
段綸思考了一下,揮了揮手:「既然你想好了,那就去放手一搏吧,工部這邊,你能用的儘管拿去用吧。」
盧義恭眼裡一亮,朝著段綸深深作揖:「多謝段尚書。」
盧義恭若是再想升遷,那就是從侍郎到尚書,但他們倆人之間,並沒什麼利益衝突。
段綸在工部尚書這個位置上坐得太久了,從貞觀三年六月一直到現在,甚至可以預見,如果沒有太大波折,他還要在這個位置上坐很久。
他在位這段時間,兵部尚書換了四個、刑部尚書也換了四個。
他也想去坐一坐其他的位置。
盧義恭回家之後,就開始琢磨,該怎麼...能在不暴露陛下身份的前提下,去向尹煊請教修路的事。
這並不算難。
想要找出一個理由來,對盧義恭來說,還是頗為簡單的一件事。
有盧義恭主動請纓,就像是他們之前預估的那樣,這件事並沒有太大的助力,他們也想看一看,假如不用徭役,能不能建造好一條道路。
朝會結束之後。
盧義恭回家換了身衣裳,但依舊是禮服,而後提著禮物,坐上馬車就往同福食肆而去。
幾個小姑娘還在咬牙切齒地同紡織機較勁。
魏徵、房玄齡他們倒是一早就來到食肆吃飯,正小聲討論著今天朝堂上發生的事時,迎著門口坐著的魏徵突然止住說話聲,愣愣地看著門口。
「怎麼了?」房玄齡有些疑惑,回頭也看了一眼,愣在了原地。
食肆門口,走過來一個男人。
身上服飾華貴,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普通人,腰間別著魚符,就更彰顯了他的身份,是朝堂官員。
房玄齡猛地回頭,看著魏徵,有些詫異:「他怎麼就這麼過來了?」
魏徵揪了揪自己的鬍子:「別急,盧侍郎不是蠢人,他是知道二郎的事的,看看他打算怎麼弄。」
正是下午,客人不多。
尹煊正在後院陪著幾個小姑娘,還沒怎麼指手畫腳,就被姬溫匆忙叫了出來。
看到穿著緋色衣袍的盧義恭,微微一愣。
至少是五品的官員,有資格在朝堂上站著的人。
這種人...怎麼會這麼光明正大尹煊心裡有些惋惜。
以後就不能取笑程咬金他們了,更不能再肆無忌憚地對幾個小姑娘出手——只是很單純地捏捏小臉、揉揉腦袋什麼的。
青蘋果吃不得、它也摸不得啊。
「你是?」尹煊隨意地拱了拱手,開口問道。
盧義恭板板正正、恭敬作揖:「愚是工部侍郎盧義恭,縣男喚我一聲義恭便好。」
「盧侍郎找我是有什麼事?」尹煊沒聽盧義恭的話,用了一個客氣許多的稱謂。
盧義恭頓了一下,而後開口說道:「我聽聞是縣男向朝廷提供的水泥。」
「而我又攬了一個差事,要修一條從長安到洛陽的道路。」
魏徵和房玄齡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上去——盧義恭這傢伙,終於要把陛下給暴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