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風塵僕僕、車馬不歇。
甚至回去之後，他們都沒時間休息、睡覺，慌慌張張，差遣人把附近容易收集到的礦物資源翻了一圈。
就又趕回了長安。
生怕自己來遲一步，琉璃就被其他人買完，白白折騰了這麼久。
天色剛亮。
吐蕃商人們就趕馬入長安，也沒尋個落腳地，就直接排隊入西市，得到批文之後，更馬不停蹄地直奔琳琅閣而去。
琳琅閣還沒開門。
他們就在門口候著。
直到...天色放晴，坐守琳琅閣的小廝，才緩緩將門打開，他一個哈欠都沒打出來，外面圍著的烏泱泱一片的人，就把他嚇了一大跳。
咯噔一下，咔吧一聲，嘴巴一閃，就合不上了。
不過看清楚這些人的打扮，讓小廝鬆了口氣，是吐蕃的商賈，但他們臉上饑渴的表情，還是讓小廝有些又驚又怕，踉蹌退到後院，把琳琅閣掌柜喊了起來。
琳琅閣掌柜睡眼惺忪地走出來，朝著幾位吐蕃商賈漫不經心地拱了拱手：「幾位客人，怎得這麼早就過來了？」
吐蕃商賈沒在乎他這隨意的態度，抑制著臉上的激動，用不純熟的漢話開口說道：「這位大人，我們是來做生意的。」
「你們要的東西我們拿來了。」
「我們要交換琉璃。」
琳琅閣掌柜掐指一算，有些驚訝，這才幾天...這麼快就有一批外邦商賈上門了？自己還真是有些小覷了這些人。
「帶我去看看。」琳琅閣掌柜一揮手。
不用他出門。
一名吐蕃商人立馬把準備好的，放在門口的袋子給拽了過來，打開一看，裡面白花花的一片，摻雜著些碎石。
「這，就是我們準備好的。」那名吐蕃商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按照你們給我們的那本書里，說這是什麼...鹼礦。」
「五百斤可以換一隻琉璃杯子。」
「現在我們把東西拿過來了，你們也該信守承諾，把琉璃杯子給我們了。」
琳琅閣掌柜微微一笑，沒有回答，探頭看了過去。
順便回想一下冊子上的內容，對比了一下，以防這些吐蕃商賈會有一些看起來相似、但並非是鹼的東西替代。
但...
看了好一會，他也認不出來，把剛才那個小廝喚了過來，讓他帶著一些鹼礦，去同福食肆，讓那位先生分辨一下。
小廝點點頭，應了下來。
吐蕃商賈們有些不滿，但他們的命繩被攥在琳琅閣的手裡，最關鍵的是...聽掌柜說，他們是頭一批。
好東西都還在。
這條消息緩解了他們不少焦躁，壓著情緒，在琳琅閣坐了下來。
小廝拖著有些松垮的下巴，趕著牛車，一路直奔同福食肆去，等他到的時候，正是食肆里客人多的時候。
又一直等到尹煊忙完。
小廝才和尹煊說上話，他張著嘴，雖然已經輕車熟路地正好了，但說話還是有些漏風：「店家，這是我琳琅閣收到的礦物，賣者說是鹼，但我家掌柜認不得這個，特讓我來請您掌掌眼。」
一邊說著，他一邊打開懷裡的木盒，漏出來的風，讓裡面的東西都一陣微微晃動。
尹煊接過木盒。
看著裡面停下晃動的東西，有些沉默，想了一會，翻出一塊乾淨的布，從深處里取了一塊出來。
是如湯水上冷卻下的油脂一般的東西，輕飄飄的。
不直接用手觸摸，也是為了安全考慮，他這畢竟是做食肆的，雖然是有食用鹼這種東西的存在，可天然鹼並不能直接食用。
「是鹼礦，而且純度很高。」尹煊看了幾眼，就認了出來，和那種石、灰混在一起的鹼礦不同，這是純鹼礦，「哪邊的商賈送來的？」
小廝老老實實回道：「呼，是吐蕃的商賈。」
吐蕃......
尹煊愣了一下，還琢磨了一下吐蕃在哪，雖然換了名字，但這個國家是在青藏高原那塊地界。
有不少陸生的鹽水湖。
這讓尹煊咂了咂嘴，怪不得能拿出來純度這麼高的鹼礦，這種天生的東西還真是羨慕不來。
尹煊把這一塊鹼礦丟回了木盒子裡，轉頭對小廝吩咐起來：「琳琅閣那，是多少鹼礦換一隻琉璃杯來著？」
「五百斤。」小廝回道。
尹煊關上盒子：「像這種品質的，你給他們優惠一點，不過還是得注意檢查，像是那種附帶著石頭多的鹼礦，你就讓他們當饒頭吧。」
小廝點點頭，得到了尹煊的肯定，轉身又趕著牛車，匆匆忙忙回琳琅閣去。
向掌柜稟告了後，掌柜捻著鬍子，走向那幾位吐蕃商賈，笑眯眯地說道：「我家二郎很滿意你的貨。」
他是長孫無忌的家僕，對長孫無忌的稱呼自然是大郎，又不能用「店家、掌柜」這種和自己身份一樣的稱謂來稱呼尹煊——反正尹煊是和他家大郎一樣的地位，用一聲二郎，表了尊敬、也不委屈尹煊。
「方才知會了我，以你們拿出來的這種質量，算你們便宜一些，四百斤便能換一隻琉璃瓶。」
「日後可儘量要弄來這種品質的貨啊。」
吐蕃商人們一喜，慌忙站起來，朝著掌柜作揖，態度恭敬：「多謝掌柜。」
掌柜一搖頭：「別謝我，要謝的話、謝我家二郎。」
吐蕃商人連聲應喏。
掌柜擺了擺手，伸手往外一指：「那咱現在去驗貨吧。」
吐蕃商人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領著掌柜走出去，一共是裝了三輛半馬車，拋去那些純粹就是長的白了一些的石頭。
純鹼礦一共是有九百多斤，雜礦有六百多斤。
掌柜瞥了一眼：「算你三個琉璃盞，另外可以一件琉璃戒指、扳指或是簪子，可否有意見？」
雖然被挑挑揀揀，只剩下三分之二不到，但他們心裡哪有丁點不滿，聽到掌柜的話，眉毛都飛起來了。
不多一會，就帶著三隻玻璃杯，還有一隻琉璃簪子——正好他們幾個商賈人手一件，出力最小的只拿了簪子。
他們內心只有巨大的驚喜。
真的...
竟然真的是真的。
那些湖畔、土裡的碎石竟然真的可以換取這麼寶貴的琉璃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