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得有些倉促。
長孫無忌沒能好好品味一下，天色就已經轉了黑，狼吞虎咽吃完一桌子菜，順了還剩下一些的酒壺，在侍女攙扶下，踉蹌離開。
尹煊眼神很不對勁。
果然...不是一類人都做不成親戚。
這長孫無忌怎麼和李世民那麼像，第一次來就如此門清順走了他的一個陶瓷酒壺。
這群老狐狸！ ✴
尹煊暗罵了一聲。
回去的路上，長孫無忌毫無形象地躺在馬車裡，腦袋架在侍女膝上，門帘撩起，任由風撲面吹來。
等回到家，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長孫無忌開始思考起來，該派哪個女兒去同福食肆。
不得不承認，一開始他的確是有些誤解，覺得尹煊可能揣著什麼不清不楚的心思，不過也只是一開始。
不說長孫皇后替尹煊開脫的那些說辭。
就是尹煊真的抱有這樣的想法，那又怎麼了？
在這樣的一個時代，男人身邊多幾個女人並不是什麼事——除了像是房玄齡那種怕老婆的奇葩，或是像程咬金那樣深情的人，以他們的身份，誰家不多幾個女人。
話可能難聽了一些。
但...在這樣的一個時代人，女人的身上，是被打著「社會資源」的標籤，無論是皇后、公主，還是說平民百姓。
尤其是有了些權勢的男人，後院宅邸里，總不免會有許多女人，並不一定是出於生理需求，更多可能是出於利益置換。
比如說李家和王家，本來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可我把我家一個女兒嫁給你做妾、你把你家一個女兒嫁給我做妾，大家就成親戚了。
聽自己妹妹說，陛下是打算把李麗質嫁給尹煊，只是...尹煊推脫說年紀，所以還只是口頭應下。
但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成婚應當是沒什麼問題。
雖然沒有切實了解過。
但自己妹妹、妹夫的眼光總不會有什麼問題，他們說店家是大才，那麼那位店家也不會是什麼濫竽充數之徒。
長孫無忌別的不多。
就是孩子多。
這孩子一多，就像是林子大了，什麼類型的都有。對症下藥，是永遠不會做錯的一件事。
店家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長孫無忌在心裡揣測了一下，腦子裡回想起李麗質、李淑的長相，然後又想起了李英姿、玖兒的容貌。
嗯...喜歡好看的。
然後，店家是真的在教李麗質、李淑她們學問，長孫無忌有些搞不懂尹煊的想法，但毫無疑問，店家是不喜歡蠢笨的。
這時候。
長孫無忌腦子裡閃過玖兒的樣貌，好像...聽自己妹妹說，這個叫玖兒的，是前隋遺民，教司坊出身的賤籍。
對店家的學問是一竅不通，但也依舊是受到店家的喜歡——至少沒真的把她像賤籍一樣對待，雖說...那個叫周小三的可能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嗯...店家也不一定就是只喜歡聰明的。
長孫無忌揣著手，盯著桌子，陷入沉思。
李淑和宇文玖可以說是相反的兩面了，可店家對她們的喜歡卻是同樣的，那店家究竟喜歡什麼樣的。
思考了很久。
長孫無忌突然靈光一閃，抓住了這些小姑娘之間的共性。
李麗質和李淑雖然是公主，但從未在店家面前擺過公主的架子，頂多是有一些小姑娘嬌生慣養的性子。
那個叫宇文玖的，身為賤籍、但被當做常人對待，也沒有嬌慣起來，雖然對那些學問一竅不通，可也在磨鍊自己的武藝。
李英姿日常接送尹露露讀書，可也沒因此要求什麼......
看起來是千嬌百媚、各不一樣的花朵，可她們都是通情達理的性子，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在合適的範圍內，做自己要做的事，絕不會逾越。
原來如此。
長孫無忌微微一笑，敲了敲桌子，想通了這一點，他就會知道該讓自己哪個女兒去同福食肆了。
把門口長吏喚過來，長孫無忌開口問道：「珠兒這個時候睡下了嗎？」
「四娘子往常這時候還沒睡下。」長吏恭敬回道，這些事他都是記著的，家裡人有什麼習慣，對他來說，是必須要熟知的一件事。
長孫無忌點點頭，大手一揮：「把她喚過來，我有些事要同她說。」
他口中的珠兒。
是他的四女兒，一如長孫無忌給自己兒女起名字的習慣，也是單一個「三點水旁」的字，叫做長孫溋。
溋溋落如玉，就取了一個「珠兒」的小名。
他這個女兒，除了長相出色了一些，就才智而言，並沒有完全遺傳長孫無忌的腦子，並不是很聰明，不出彩、也不落伍，只是一個平常人。
性格軟糯，不甚喜歡出去遊玩，就是清明也都一個人待在家裡，也不像李淑那樣，喜歡易經、論語，就愛捧著話本，一天都能這麼敷衍應付過去。
這種性子，在尹煊面前，就算不能像李麗質、李淑那樣討得他的歡喜，但總不至於討他生厭吧......
內府長吏應喏下來，小跑著去了後院，通知侍女，讓侍女去裡面引著四姑娘出來。
長孫溋心裡有些奇怪，這麼晚了，父親喊自己過去作甚？
到了書房，推門走進去，長孫溋乖巧地問道：「爹爹，您喚女兒過來是有什麼事？」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珠兒，為父替你尋了一位老師，從明日起，你便是去同福食肆，跟在店家身後學習學問。」
長孫溋愣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長孫無忌又接著說道：「倒也不需學會多少，但做事需得規章有度。」
「去了之後，莫要以長孫溋自稱，為父在那位店家面前，自稱姓高，你過去之後，也便以高姓自稱。」
「除此之外，還有你兩位姐妹，李麗質和李淑，不過他們在店家面前，也不以公主身份自稱，切莫要使小性子。」
長孫溋應了下來，心裡有些不太情願，但還是應了下來：「女兒省得。」
說著，長孫無忌頓了一下：「若是沒什麼意外，那位店家日後便是你的夫婿，不過記在心裡就好，別向外說出去。」
「過去後可是要好好同他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