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尹煊做菜的工夫,王氏同周布說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當然自家兒子被仙人收徒的那件事他沒說,只說是自己兒子看書、琢磨出來的。
周布聽得很是出神。
在自己走後,竟然還發生了這麼多精彩的事?
尤其是等尹煊從廚房出來,擺了滿滿當當一桌菜。
看得周布眼有些發直,他狠狠吞了一口口水:「正陽侄兒,這...這是你做的?」
尹煊點點頭,給他斟酒:「對,來,嘗嘗我的手藝怎樣,是不是比娘親要好一些?」
王氏瞪了尹煊一眼。
周布夾了一筷子土豆肉絲——羊肉還沒燒開,不然他第一筷子絕對是對羊肉下手。
蒜香、土豆香氣、軟嫩的肉絲......
周布瞪圓了眼,下意識地嗦了一下筷子。美味!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比嫂嫂做的的確...」話說到一半,他頓住把後半句話咽下去,「和嫂嫂做的相比,不相伯仲,不過要更有風味一些。」
王氏會心一笑。
像是這種打人堆里混出來的漢子,就是會說話。
只是她還沒開心一會,剛洗好澡的尹露露正好從後院跑過來,撇了撇嘴:「周伯在說謊,娘親做的菜怎麼可能比得上哥哥做的!」
王氏一瞪眼,尹露露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但很快就氣呼呼地回看過去。
周布笑了一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酒液入口,火辣辣的,可稍微一吞,又一線喉落入腹中。
好酒!
他咂了咂嘴,回味著酒水的滋味,聲音有些忐忑:「這酒怕是京畿名品吧。」
好酒味美,但它有一個缺點,那就是貴。
現在自家嫂嫂是過上了好日子,但不至於為了自己鋪張浪費,這種好酒留著賣給客人,賺些銅錢不好嗎?
食肆又不是一個多麼賺錢的營生,尤其是店面給改動成這樣,怕是這段時間的收入都折進去了......
尹煊看穿他的臉色,搖頭笑了笑:「周叔說笑了,這是侄兒自個釀的小酒,哪能和京畿名品相比。」
自己釀的酒?
周布鬆了口氣,既然是尹煊自己釀的酒,那他就能放心喝了。
噸,又喝了一大口。
「周叔前些日子離開長安,是去做什麼了?」尹煊隨口問了一句。
周布給一旁眼巴巴看著的尹露露夾了一塊羊肉,又給自己夾了一筷子肉,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朝廷准尹...准許我們這一哨剩下的十餘人免役,前段日子就是回老家去了。」
戰爭之慘烈,從他的隻言片語中就能顯露出來。
一哨百人,最終只剩下十餘人.....
尹煊點點頭:「免役?這倒是一件好事。」
「周叔可想過以後謀個什麼營生?」
周布臉色又苦了幾分:「做個田父,給人種地吧,長安里想活下來可不容易......」
給人種地可不是什麼好營生。
古代的「士農工商」,這所謂的「農」指的可不是種地為生的人,起碼手裡得有一塊地吧。
沒有地的農民算什麼農民?
王氏把目光轉落到尹煊身上,有些期待。她當然是希望這個、或者說這些幫馳了自家的漢子能有一個好歸宿。
但她不好開口。
現在的這個家,頂樑柱是尹煊,幫還是不幫,當然是要聽一家之主的意見。她的自我認知也很清楚,自家兒子是讀書人,不好做些撕破臉皮的事。
像是罵人、打人這種...交給她這個「悍婦」就好了。
尹煊點點頭,搓了搓手,若有所思想了一會。
然後緩緩開口,輕聲問道:「周叔若是不嫌棄,給侄兒我搭把手怎麼樣?」
周布一愣,往旁邊瞥了一眼。
老實巴交在門口候著的高鐵,還有可憐巴巴,倚著門欄的那個胖子。他們倆神色都有些緊張,雖然沒把目光投過來,可都是豎起了耳朵。
高鐵還惡狠狠看了明月樓廚子一眼。
掌柜又不給你發工錢,你緊張什麼!
周布略微思考,就搖了搖頭:「還是算了。」
同福食肆的體量有限,自己要來幫忙,豈不是這兩個人就要丟了飯碗?要是這兩個人不靠譜也就算了。
可那壯碩漢子,看起來就很憨厚老實,五官都快擰成一個「瓜」字。
那胖子鬼精鬼精的,但也不像是壞人。
生活不易,搶別人飯碗的事他可做不出來。
尹煊擺擺手,欣慰地笑了一聲:「周叔誤會了,不是要您來食肆幫忙,而是其他事。」
其他事?
高鐵和明月樓廚子鬆了口氣。
高鐵又惡狠狠看了他一眼,明月樓廚子不甘示弱,回看了他一眼。
周布一愣。
還有其他事?難道是嫂嫂家裡的那兩畝良田,要他去打理?倒也不錯...反正給誰種田都是種田,給嫂嫂還能讓他更放心一些。
尹煊在酒杯上輕輕一點:「周叔,你覺得我這酒怎麼樣?」
「是難得一見的美酒。」周布毫不吝嗇地誇讚,「若是當年上陣前,若是能飲一壺如此美酒,我還能再多殺幾個突厥蠻子。」
說著,他嘆了口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又忙開口說道:「只是這酒釀造起來,怕是不易吧?」
尹煊點點頭,微微一笑:「嗯,這酒釀起來的確是很麻煩。」
「所以我想請周叔來替我釀酒,如何?」
尹煊畢竟是個現代人,沒那麼多門第觀念,但局勢如此,技術還是不要外傳出去的好,可自己一個人釀酒太累不說,他要照顧食肆,沒那麼多時間。
最關鍵的,一個人釀酒也釀不出多少。
所以就要找一批可靠的人。
周布可靠嗎?
在尹煊看來,是極可靠的,尹父不祿,王氏娘家那邊疏遠了許多,尹父那邊的親族也不來往......
反倒是周布、還有其他行伍中的人,為這一家子盡心盡力。
按照周布原本的想法,辦了免役的事,留在家裡種田就好了,可他還是迢迢來了長安一趟,就是擔憂自己這一家人。
如果這樣的人不可靠的話,那就很難去說別人可靠。
剛才尹煊沒把話說清楚,只說了「幫襯」,其實也是帶著最後一絲考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