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約寒隨後就開始細緻檢查,尤其是對頭部。
死亡時間已經超過了二十四時辰,屍斑已經是大面積浸潤,而且由於腐敗原因,出現了腐敗靜脈網,呈現出綠色。
看上去……有一種恐怖片的效果。
關鍵是,由於腐敗,所以屍體眼球是鼓出來的。
像是死不瞑目。
雖然鍾約寒完全就是面無表情,不良人們也是一臉見怪不怪的淡然,但是……
師兄弟兩個還有袁實塔還是沒看慣的。
尤其是丹宵,嚇得連眼睛都閉上了,瑟瑟的發抖,嘴裡不停念叨:「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袁實塔也是半點不敢看,臉色發白。
而儲歆,因為傷勢,趴著,所以倒是比另外兩個都輕鬆點。
鍾約寒翻看了泰通的口唇,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傷口:「舌尖上有傷,可能是自己咬破了。嘴角也有血跡,應該是出了不少血。」
付拾一點點頭:這樣一說,倒是和地上血跡不謀而合。
「死者牙齦有出血點,眼球上也有出血點,面部也有皮下出血——初步懷疑,是窒息。」
這句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登時愣了一下。
窒息。
不是摔死的?
徐坤不懷好意的看了三人一眼。
雖然沒說話,但是他的心思卻寫得明明白白的——
不過最震驚的還是師兄弟兩個,就連丹宵都是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丹宵愣愣的去看泰通的屍體,然後在看到泰通那樣子之後,又飛快的轉過頭來,繼續瑟瑟發抖。
不,應該說是比之前抖得更厲害了。
儲歆牙齒咯咯愣愣的碰撞,話都說不囫圇了:「不,不是摔死的?」
鍾約寒很篤定:「不是摔死的。」
他活動了一下泰通的脖子,「死者摔斷了脖子。所以應該當時脖子以下都動彈不得了。」
儲歆更顫得厲害:「怎麼會不是摔死的——」
鍾約寒沉聲解釋:「摔斷脖子不會立刻死亡,很可能他當時只是陷入昏迷。但是根據屍體現象,的確是窒息而死。應當是因為箱子裡太過狹小,沒有通風所致。」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舌頭上的傷口,有明顯的收縮跡象,說明傷口後來有癒合的趨勢。這些都是人還活著時候才會有的反應。」
「頭部沒有明顯外傷,連骨裂都沒有,所以也排除了是腦出血。」
丹宵抖抖索索的哭起來,一面哭一面質問自己師兄:「你不是說,師父他當時沒氣了嗎?」
而儲歆也顫抖得厲害:「當時我摸,是沒氣了啊——」
「人都軟了——」儲歆茫然的企圖解釋:「我喊他,他也沒答應我——」
看著師兄弟兩人這樣,所有人都相信了:恐怕兩人是真不知道當時泰通還活著——
付拾一就是這個時候輕聲開口的:「要看人死沒死,看呼吸是沒用的。主要還是看心跳。就算心臟停跳,如果運氣好,也不是不能活過來——」
「呼吸可能會很微弱,手指不一定能感覺出來。甚至因為一些緣故,呼吸也會暫時停止。但是這個時候,心跳還沒停,人就算還有救。要看人死了沒,最好是摸脖子上的脈搏,或者是手腕上的脈搏,甚至聽一下胸口也可以。」
「除了有在木箱子裡悶死的嫌疑,其實還有一個很大的可能性是另外一個原因。」
付拾一說到了這裡,就問師兄弟兩個:「當時你們發現泰通時候,他是趴著的,還是仰躺著的?」
好好的問起了這個問題……
大家都有點糊塗,不由得看向付拾一。
付拾一卻笑眯眯的看鐘約寒。
此時此刻,付拾一就那個不懷好意盯著學生考試的老師。
答得出來,那就過關。老師就是慈祥和藹的老師。
要是答不出來——
饒是鍾約寒是本身就是冰山,這會兒也是禁不住微微打了一個寒噤。
這一刻,鍾約寒的思考速度飆到了一百八。不僅是高速運轉,而且是超速運轉。
而儲歆則是很肯定的說了句:「是仰躺著的!」
付拾一頓時一揚眉,看向鍾約寒的表情,就更加似笑非笑了。
鍾約寒驀然打了個激靈,然後猶如醍醐灌頂了:「血!是血!」
付拾一曾經給他們講過,嘔吐物反流進氣管,造成了機械性窒息死亡的例子。
就在這一瞬間,聽見人泰通是仰躺著的,他才陡然一下子醒悟過來,為什麼付拾一會那麼問。
如果嘴裡有大出血,不小心進了氣管——
那也是可以將人淹死的。
鍾約寒背後出了一層冷汗,總覺得自己是逃過一劫。
付拾一看鐘約寒在最後關頭一下子醒過來,滿意的點點頭,還不吝嗇誇獎:「鍾郎君果然是聰明。」
要不是手摸過屍體,這會兒鍾約寒倒是想伸手抹一把汗。
他只想說:太嚇人了。真的太嚇人了。剛才那一瞬間的付小娘子,總讓他覺得恐懼。
「如果想知道,到底是因為被裝進箱子裡而窒息死亡,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窒息死亡,恐怕就需要開胸。」鍾約寒勉強定住心神,對徐坤提出要求。
徐坤猶豫了一下,卻看向付拾一:「有沒有別的法子?」
付拾一卻看鐘約寒:「有沒有別的法子?」
今天驗屍的,是鍾約寒,可不是她。這一點,付拾一是記得牢牢的。
鍾約寒面對付拾一的問題,背上又是一緊。
這一次,鍾約寒的腦速飆到了二百。
然後鍾約寒又想到了付拾一曾經隨口講過的一個小故事:一個人因為肺部感染,所以肺里全是積液。為了就他的命,所以醫生就選擇從肺部位置,將一根空心管子扎入他的肺里,然後將那些積液全部吸了出來——
鍾約寒覺得自己再次逃過一劫:「扎進去,吸出來!」
他在付拾一目光注視的壓力下,多說兩個字都覺得來不及,只趕緊交代關鍵。
付拾一再一次的滿意點頭:不愧是畢業最早的學生啊。這反應力,還是可以。就是缺乏實際操作。還得繼續鍛鍊啊!
鍾約寒抬起胳膊肘,用袖子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心裡不住祈禱:付小娘子可千萬別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