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關頭,秦懷玉很自然地回想起了那天自己和李信一起在一笑樓碰見陳子衿的畫面。當時,李信在陳子衿離開後表現出來的那種反常的興奮和雀躍,在此刻終於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媽的,可不就得興奮嘛!李信肯定當場就看穿了陳子衿的女兒身,還順帶著猜出了她就是聖旨賜婚里提到的陳家三女陳幼瀾。難怪那天之後,李信就再也沒有提過擔心他的未婚妻是個恐龍這回事——他都親眼看過了,當然不用擔憂。
很多在彼時彼刻被忽略的細節,都在此時此刻竄進秦懷玉的腦海中,並且一個接一個地得到了非常合理而又完美的解釋。
秦懷玉徹底服了。
李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帶著得意地道:「那是自然。機智如我,當然是第一次碰到她的時候就看出她是女兒身了。」
「媽的,就你賊精賊精的。」秦懷玉笑罵道,只是笑容里還微微有些苦澀。畢竟對陳子衿的男子身份深信不疑了那麼久,突然間發現自己其實是被騙了那麼久,任誰都會有點難以接受。
正在秦懷玉心情複雜的時候,程處默這個一根筋的傢伙倒是終於從震驚之中走了出來。他用手肘捅了身旁的秦懷玉一下,翻了個白眼道:「不是,你矯情什麼呢?這位陳子衿兄原來是個雌兒,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啊。難道你還真希望咱們信子喜歡男人?」
秦懷玉立即反駁道:「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希望這種事。」
程處默一攤手,道:「這不就結了。信子是一個喜歡女子的正常男人,而且他的未婚妻還是個如......如那啥似那啥的美人,你還不替信子高興?」很顯然,他想說的是「如花似玉」,只是受限於文化水平太低,沒能說出口。李信嘴角抽搐了一下,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
秦懷玉被程處默這麼一說,心情頓時古怪起來——咦,好像說的是沒錯啊?我在這兒矯情啥呢?陳幼瀾好像本來也沒有什麼義務向自己坦誠身份吧?
程處默接著道:「至於弟妹騙了咱倆的這筆帳麼.......當然得由信子來還咯,總不可能就這麼說兩句抱歉就算過關了,你說是吧?」說著,他冷笑著斜過眼睛看了李信一眼。
秦懷玉眼前一亮,指著李信道:「對對對!弟妹的事情,可不能就這麼道個歉就算了,必須你來贖罪。」
陳幼瀾自知有罪,沒敢說話,只擔憂地看了李信一眼。而李信本人則是在心頭生出幾分不那麼妙的感覺。
媽的,這倆貨想幹嘛?
「拿酒來!拿酒來!」秦懷玉和程處默就這樣突然在院子裡嚷嚷開了。
李信的臉霎時就變得慘綠慘綠,並隱隱約約回想起了當年自己寢室的一個兄弟找了女朋友以後,被其他幾個室友灌到吐了一整宿的悲慘畫面。
秦懷玉和程處默不會也是要給他來這齣吧?這是大唐啊,也有這樣的習俗嗎?完了完了......
李信拗不過秦懷玉和程處默,再者說了,兄弟要跟你一起喝酒,哪有強行拒絕的道理,更何況李信本身還有點理虧。罷了罷了,捨命陪君......不對不對,陪秦懷玉和程處默最多只能算是捨命陪憨憨.......
反正不管算是陪啥吧,李信叫下人幫忙抬酒上來的時候,下人們的動作還算快。只不過眼下這局面的始作俑者王貴還是悄悄地躲著,一點露面的意思都沒有。
下人們端上來的這酒當然不是二鍋頭,而是很普通的果酒,酒味不濃還甜絲絲的,相比起其他的酒,李信比較不討厭這一種,所以在府上備著幾壇,沒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秦懷玉和程處默對果酒不是很滿意,但此時也沒有別的可挑了,便將就著倒了三大碗。
三人各拿起一碗。李信道:「這件事,算我不對,先喝一大白,當做給兩位小爺賠罪了。」
秦懷玉擺擺手,道:「你喝就喝,別說這就叫賠罪。你這可不是一大白就能抵消的罪過,媽的一想起你什麼都知道了,卻不告訴我,偷偷在旁邊看我笑話,我就恨得牙痒痒。今天不把你灌趴下,老子這個秦就倒過來寫!」
程處默點點頭,道:「對,還得算上我一個。」
李信苦笑道:「至於嘛.......」
「當然至於。」秦程二人異口同聲道。
於是,三人便一邊說話一邊喝了起來。陳幼瀾在旁邊坐著,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心裡則很羨慕李信與秦懷玉、程處默的友情。很明顯可以看得出來,三人親如兄弟,感情很深厚,令人羨慕。
月明星稀。清朗的月色下,李信三人一邊大笑著聊一些不著調的事情,一邊一杯又一杯地喝,很快,桌子下面便橫七豎八地滾了好幾個空掉的酒罈,而三人的臉色也是越來越紅,最後竟然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李信的酒量是最差的,因此他是最早趴下的那一個。程處默則稍微好一些,還能保持坐著,但眼神明顯已經有些迷離了。秦懷玉也差不多,勉強還能說兩句囫圇話。
陳幼瀾看著這一片狼藉,正不知該如何收拾,卻突然聽得秦懷玉開口道:「弟妹......」
「嗯?」陳幼瀾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旋即又反應過來,紅了臉蛋,很小聲地說道,「還......還沒過門,怎麼能這.......這麼叫.......」
秦懷玉並沒有聽清陳幼瀾的小聲嘟囔,而是自顧自地說道:「信子和你......很般配,你們兩個都.......是很聰明的人。看得出來,信子.......很喜歡你,以後.......信子就交給你照顧了.......拜託你了。」
正在陳幼瀾因為聽到這樣的話而有些心慌意亂,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時,秦懷玉已經用行動替她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咚」地一聲趴在桌上睡著了,甚至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陳幼瀾愣了一瞬間,旋即意識到了一件很麻煩的事:這幫傢伙全醉倒了,剩她一個人該怎麼辦?
這時候,王貴終於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來到陳幼瀾面前行了一禮,道:「小姐,請問現在該怎麼處理這幾位爺呢?」
陳幼瀾下意識地應道:「誒誒誒誒.......為什麼問我啊?」
王貴平靜地望著她,眼神已經明確地透露出了那個所有人都知道的理由:
既然楚王府的主人已經醉倒了,那麼此刻最有資格號令楚王府的人,不就是楚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嗎?
陳幼瀾當然也完全清楚這其中的原因,但就是總覺得害羞到無法開口。
這要是順著王貴的意思開口去下命令的話,不就相當於承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