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足以證明一切。
燒開水這件在他們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事，其中蘊含的學問，卻是他們想不到的。
「為什麼之前會一直都沒有人能發現這件事呢？」
林深又把這個發人深省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李世民他們沉默下來。
「你們是不是在想，因為你們所信仰的東西是卑劣的，所以才做不到這一步？」林深面色沒什麼變化，轉而發問。
房玄齡和杜如晦沒什麼動靜。
李世民遲疑著，點了一下腦袋。
他是有這樣的懷疑，在懷疑自己的這個國家是不是真的優秀，若是真的優秀，為什麼會一直都發現不了這個.....
林深伸手敲了敲地板，發出一陣悶響。
「首先......你們要知道一點，所有技術的發現，其實都存在偶然性的。」
李世民愣了一下。
「現在大唐的技術之所以能夠進展的這麼快速，是因為站在我——我的學派打下的基礎上。」
「我用先人的智慧給他們指了一條康莊大道。」
房玄齡和杜如晦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他們很能理解林深的意思。
這就同學車一樣。
假使沒有林深的指點，他們可能要用半年、一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能夠琢磨明白車馬律。
但有了林深的指點之後，他們就可以很輕易的做到這一點。
「其次，我們不能否認自身的缺點。」林深豎起一根手指，認真的說道，「人無完人，事無完事。」
「缺點......」房玄齡口中喃喃，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林深點點頭，笑著說道：「是的，缺點。」
「大唐是一個偉大的國家，我們漢人也是一個偉大的民族，我們的文化璀璨，但我們也有一個缺點。」
「那就是我們太過於務實了。」
「如果沒有我的出現，在大唐有一個人整天琢磨著燒開水這件事......他會得到什麼樣的評價？」
不用林深說話。
房玄齡就直率的給出答案：「不務正業。」
林深點點頭，嘆了口氣：「是的，若是沒有我，想要研究出蒸汽機，可能要數年的苦功，投入使用更是一件渺渺無期的事。」
「因為它不能夠立竿見影的改變生活。」
「這就是我們的唯一的缺點，我們缺了一些浪漫主義色彩。」
浪漫主義。
又一次的出現在他們的耳中。
「尤其是在我們已經開始不愁吃喝穿用的時候，我覺得我們可以適當的放寬一下思維.....」
林深從不會去否認漢文化的優秀。
實際上......
他一直都堅信，整個天下大概沒有任何一個民族、任何一個國家，能夠擁有比漢文化更優秀的文化了。
因為漢文化能夠直面自己的不夠優秀，繼而去學習這些優秀的地方，來彌補自己不優秀的地方。
繼而讓自己變得更加適用......
這種偉大的包容性，天底下再難找到第二個如此的文化出來。
自傲但不驕傲。
謙卑但不自卑。
就一如每一位優秀的唐人一般。
李世民點點頭，臉上的神色很是認真，沒有被點破缺點後，應該有的「惱羞成怒」之類的神情。
杜如晦和房玄齡也是如此。
左傳中有言「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這是篆刻在這些人骨子裡的信條。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你是準備在學堂上入手？」房玄齡坐了下來，此時此刻，他也顧不上地板冰涼，皺著眉頭，開始思索起來，「是準備編著一本經典？」
林深反問一句：「為什麼要編著經典？」
杜如晦搖頭說道：「我也覺得不必......楚王殿下之觀念甚好，可一句話若是需一本經典來去詮釋，未免有些興師動眾。」
「殿下是有什麼好主意了？」
林深點點頭，壓低嗓音：「是有一個，我是認為......我們應該明確，教學的目的是什麼。」
「所以我有一個設想。」
說著，林深頓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隻格子本，翻到第一頁，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首先，我們要明確一件事。」
「我們對孩童的教育，其一是為了讓他們識字，其二是讓他們擁有一個基礎的素質品德......」
「所以，我覺得，應當強制六歲的孩童，入學堂讀書。六年的時間，讓他們有基礎的文化。」
林深在這一頁上重重一點。
上面用毛筆寫著三個碩大的詞。
「語言」、「數學」、「世界」。
看著這三個字，房玄齡微微皺起眉頭：「這語言和世界我尚且能理解，但這數學，是為何意，為何能與這兩門並列？」
語言就是蒙學，教孩子們讀書識字，還有基礎的品德、道德的教育。
世界.....便是對世界的認知。
漢文化從不贊同死讀書，知行合一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知道世界之寬闊，方才能保持一顆繼續學習的謙卑的心。
所以房玄齡也能理解，為何「世界」也能單獨羅列一顆。
唯獨......
這數學他理解不了。
林深笑了笑，開口解釋道：「數學是很重要的一門學科，你像是以後要學的物理、化學乃至於生物......都離不開數學。」
「它是一切學科的基礎。」
「如果說語言是構建了社會的話，那麼數學就是構建了整個世界。」
房玄齡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既然林深都說到這種程度，那麼他的選擇，就是相信林深——不過數理之道，雖然偏門了一些，但也不是歪門邪道。
林深看了剩下兩人一眼，見他們沒什麼意見，就繼續說了下去：「六年的時間用來蒙學，讓他們有基礎的學習思維.......」
「然後便是三年的時間，進行基礎的教育。」
嘩啦一聲——
林深把格子本翻了一頁。
新的一頁上，「世界」這個詞，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幾個新的詞彙。
「物理」、「化學」、「生物」、「歷史」、「地理」、「藝術」。
六門新的課程。
這一次，沒有人提出意見，哪怕是看起來最突兀的「藝術」也沒人提出意見。
畢竟儒家所崇尚的六藝中.....
「樂」也是其中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