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韋太妃和武皇后
寒食節本是因禁火而出現的節日。
後因春秋時期,介子推被火燒死,人們推崇介子推高尚品質,以此節紀念。
唐朝推崇忠孝,故而唐朝皇帝對寒食節也極為重視。
節日期間,舉國祭祀,全國在節日期間,禁菸火、吃冷食、盪鞦韆、踏青、
祭掃。
李治身為皇帝,也須以身作則,做好表率作用。
在寒食節期間,他將帶領文武百官,前往昭陵祭拜唐太宗和文德皇后。
祭拜的細節工作,自有禮部和太常寺負責,他只需像大朝會那天,走走過場就行。
唯一麻煩的是,祭祀穿的大裘冕,比大朝會的袞服更加正式,穿在身上仿佛披著鎧甲一樣。
在唐朝時期,大祭祀比大朝會更加重要,武皇后也將率領後宮命婦、太妃、
國夫人,隨同祭拜。
李世民死前,將後宮女子都做了安排,有兒子的可往兒子封地享福,沒兒子的都安排在寺廟中。
位份高的在崇聖寺,位份低的在感業寺。
正是這一番安排,李治後宮之中,並無太妃長輩。
這些太妃們,大朝會從不來參加,然而每年寒食節祭拜昭陵時,卻從不敢缺席。
韋貴妃、燕德妃、楊妃等人,也都提前幾日,從兒子的藩地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趕來,只為祭拜太宗皇帝。
昭陵位於九山,距離長安城百里左右,地處涇河之陰、渭河之陽,原本是長孫皇后為自己選的寢陵。
長孫皇后死後,唐太宗便將此處選做自己的歸宿之地,死後可與長孫皇后合葬。
大隊人馬從早上辰時出發,一直到晚上,才終於抵達昭陵腳下的行宮。
對李治來說,祭祀只是一種繁瑣的禮儀,比處理公務還累,到了行宮之後,
便早早睡下。
然而對武皇后來說,這一天才剛剛開始,
她先在行宮盛裝打扮一番,又命人打探,得知李治睡下,便開始了今晚的活動。
武媚娘第一個拜訪的是韋太妃。
當她還是太宗皇帝的才人時,韋太妃便已非常受寵。
當時武媚娘最嫉妒的便是韋太妃,因為她是個嫁過人的女子,還和前夫生下一個女兒。
韋太妃比武媚娘大了二十多歲,容貌也並不如何出色。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只因生長在京兆韋氏,就受到太宗皇帝寵愛,還生下一個兒子,紀王李慎。
武媚娘在後宮待了十多年,人生最青春的十年光陰,都白白浪費,只能與孤月相伴。
每日獨守空閨時,她心中是何等羨慕那些受寵的女子。
如今她苦盡甘來,貴為皇后。
她要以一種全新的姿態,去面見昔日那些故人。
韋太妃休息的別院,位於行宮西苑,武媚娘在宮人內侍簇擁下,聲勢浩蕩的來到別院。
穿過院門,走在行廊上時,忽見一人迎面走來。
那人瞧見武媚娘後,微微一驚,垂手侍立一旁,等武媚娘走近後,低頭行禮道:「拜見皇后殿下。」
他連名字都不報,就是希望武皇后不把他當個人,忽略過去。
武媚娘卻停住腳步,饒有興趣的望著他,笑道:「你是司農少卿,韋少卿吧?」
韋弘機從未和武皇后說過話,卻沒想到對方竟認得自己,心中一驚,低著頭道:「下官正是韋弘機。」
武媚娘看了一眼正堂方向,問道:「韋太妃與你是何關係?」
韋弘機道:「回殿下,太妃是下官堂姐。」
武媚娘道:「行了,韋少卿請便吧。『
待韋弘機走遠,武媚娘卻依然望著他的背影不語。
張多海道:「殿下,怎麼了?」
武媚娘道:「韋太妃回長安有幾日了吧。』
張多海道:「是的,前日就回了長安。」
武媚娘道:「那就奇怪了,韋弘機若要拜她,早在長安就拜見了,為何還要來行宮拜見?」
張多海眯著眼道:「也許是另有目的。」
武媚娘點點頭。
長孫無忌致仕之後,世家大族都開始不安分起來,暗中聯絡次數,比以往多了十倍不止。
韋弘機如此鬼鬼票票,也許在策劃什麼陰謀。
她收回目光,邁步前行,很快來到後堂,
早有內侍提前通報,韋太妃已帶著別院隨從,在屋門外恭候。
「妾身韋氏,見過皇后殿下。」韋太妃率先行禮。
武皇后微微一笑,回了一禮,道:「妾身武氏見過太妃,您不必多禮。」
兩人之中,皇后身份雖高,但唐朝重視孝道,太妃是長輩,按理來說,應該是武媚娘先行禮。
韋太妃卻主動讓步,顯然是因為兩人地位上的差距,遠遠超過了輩分上的差距。
兩人一起進入後堂,並榻而坐。
韋太妃已有五十多歲,面色慈和溫潤,顯然在兒子封地上的生活,過的非常愜意。
武媚娘望著她的面容,淡淡道:「以前在後宮之時,多得您關照,一刻也不敢忘卻,今日終於又見到您了,媚娘心中不勝歡喜。」
韋太妃聽到此話後,心中一緊。
當年在後宮時,她根本沒把武媚娘放在眼中,對她既沒有打壓,也沒有關照然而武媚娘這話,似乎包含著報復之意。
韋太妃心中閃過一絲惱意,暗道:「我當年並未得罪過你,如今你又何必要報復我?」
然而想到兒子李慎,只好將怒氣咽下,忍氣吞聲,起身福了一禮。
「賤妾當年輕狂恣意,若有冒犯之處,還請皇后殿下原宥。」
武媚娘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韋太妃見她不說話,跪倒在地,聲音沙啞的道:「請殿下寬恕老婦。」
武媚娘終於將她扶了起來,道:「只不過一句玩笑話罷了,何至如此。」
兩人又閒談了幾句,韋太妃顯得謹小慎微,每次開口前,都要斟酌半天。
武媚娘頓覺索然無味,起身告辭離開了。
出了韋太妃的別院,武媚娘也無心去找別的太妃了,走在返回自己宮殿的小徑上,只覺心中空落落的。
多年不見,韋太妃仿佛變了一個人。
再不是她記憶中那個坐在上、高高在上,看都不看她一眼的貴妃,反而變成一個軟弱可憐的老婦。
這讓她感受不到報復的快感。
武媚娘抬頭望著明月,久久不語。
張多海忽然道:「殿下,韋太妃似乎有點不對勁。」
武媚娘條地轉頭,盯著張多海看了一會,道:「不錯,她確實有些不對勁,
似乎在害怕什麼。」
張多海道:「是不是太害怕您了?」
武媚娘搖了搖頭。
她一開始也以為對方在害怕自己報復,然而仔細回味,似乎更像是一種做賊心虛的驚惶。
武媚娘緩步前行,忽然道:「吾沒記錯的話,臨川公主也和韋太妃一起來長安了吧?」
張多海道:「是的,每年她都會跟太妃來昭陵。」
武媚娘道:「剛才為何不見她?」
張多海驚道:「對啊,都這麼晚了,她不在院裡,跑哪裡去了?」
武媚娘冷冷道:「去查一下,臨川公主去哪了。」
不到半個時辰,張多海便查清楚了。
臨川公主分別去向徐充容、鄭貴妃請了安,還和兩位小公主一起玩了一陣。
武媚娘立刻傳旨,召兩位小公主入宮殿問話。
義陽公主和高安公主得到旨意後,一起來到宮殿。
高安公主最近很受李治寵愛,不再像以前一樣畏懼武皇后,行過禮後,笑嘻嘻的道:「母親,您找我們有事嗎?」
武媚娘微笑道:「剛才臨川公主是不是找過你們了?」
高安公主笑道:「是啊,還給了我和阿姊一對白玉兔子呢。對吧,阿姊?」
義陽公主點了點頭。
武媚娘道:「她和你們說了什麼?」
高安公主奇道:「您問這個做什麼?」
武媚娘鳳眉一凝。
義陽公主趕忙道:「回母親,她跟我們提了很多阿娘的事。」
武媚娘目光閃動:「還有呢?』
高安公主笑道:「還說江南有很多好玩的物件,以後讓我們有機會去瞧瞧。」
武媚娘忽然道:「你們知道蕭銳是誰嗎?』
高安公主驚喜道:「知道啊,剛才臨川姑姑說了,他是我們堂叔,也是我們姑父,是個很好的人!」
李治娶了蕭氏女,蕭銳又娶了李治姊姊,所以蕭銳與兩位公主有兩層親戚關係。
武媚娘笑道:「他怎麼好了?」
高安公主笑道:「臨川姑姑說了,他在江南開了很多慈善堂,專門收養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還開了很多藥堂,免費給窮人看病。」
武媚娘笑道:「不錯,如此來看,他果然是個極好的人。」
高安公主興奮的道:「還有呢,他———」」
武媚娘打了個哈欠,道:「我困了,改日再聽你說吧,你們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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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安公主睜大了眼睛,心道:「不是你喊我們過來問話的嗎?怎麼忽然就困?
正要再說,卻被義陽公主拉著告退了。
等兩人離開後,武媚娘伸手在桌子上一拍,冷冷道:「竟敢把爪子伸到後宮來,多海,傳吾旨意,以後不准臨川公主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