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武后親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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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武后親蠶

  長安城東郊,春明門外,有一座五尺高、五尺寬、四出陛的祭壇。

  此壇名為先農壇,是皇帝祈禱先農,護佑國家風調雨順的祭壇。

  這日清晨,李治率領群臣,在先農壇舉行親耕大典。

  祭壇旁邊有一千畝田地,作為籍田之用。

  李治需先登上先農壇,向先農禱告,祈求先農保佑大唐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祭祀先農的規格,使用太牢之禮。

  太牢之禮是古代等級最高的祭祀之禮,以一頭牛、一隻羊、一口豬為祭品。

  祭祀先農後,李治走下祭壇,開始親耕禮。

  由司農卿遞上御用耒幫(鋤頭),陪李治一起耕籍田的一共有十二人。

  分別是朝廷官職、爵位最高的十二名官員。

  李治需要用耒推三下,其他人按照級別,官職越低,需要推的次數越多,

  最多九下。

  當李治主持先農禮時,武媚娘也在後宮主持親蠶禮。

  宮中所有命婦,都要跟隨武皇后祭拜蠶神螺祖、並採桑餵蠶。

  蠶螺廟位于禁苑之中,廟旁種著一片桑樹林。

  內侍宮人們正採集著桑葉,送到廟中的桑房之中。

  一共五間桑房,每間屋子裡擺了幾十張桌案,命婦們全都坐在案後,用桑葉餵著蠶兒。

  對這些平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貴婦人來說,今日是她們難得的勞作之日。

  有人興趣盎然,有人面露嫌色,也有人趁此機會,與其他命婦低聲笑談。

  徐槿坐在一張案後,游目四顧,忽然心中一動,命人取來紙筆,寫下一首親蠶賦。

  不僅如此,她腦中還勾勒著先農禮的場景,細細思良久,又作了一首《奉和先農賦》。

  作完之後,她小心的收了起來。

  這首詩是備用稿,倘若李治作了一首先農賦,她便可以用這首賦,以作和韻之賦。

  當然,如果皇帝並未作先農賦,她這首和賦也會立刻銷毀。

  一旁的鄭貴妃沒她那麼好雅興。

  她非常懼怕這些小蠶,餵食時將整片蠶葉扔進去,讓蠶兒自己吃,根本不敢碰一下竹。

  劉充媛是眾命婦之中,真正在誠心祭拜之人,她專心致志的餵著每隻蠶,一絲不苟。

  有蠶兒萎靡不振,不願吃葉,她還會拿到手中,仔細檢查。

  武媚娘最先餵好蠶兒,離開了桑房。

  她一離開,鄭貴妃立刻站了起來,在身上衣服上拍了拍,似乎生怕有蠶兒爬到身上,隨後快步離開。

  其他命婦也三三兩兩的離開。

  對大部分命婦來說,親蠶禮就是個形式,以她們府中條件,平日根本不需要親自女紅。

  武媚娘來到偏殿休息,先淨了淨手,換了身衣服,然後慵懶的靠在榻上,閉目養神。

  有宮人遞上糕點和果脯,她此時卻沒什麼食慾,揮手命宮人撤下。

  「陛下還沒有回宮嗎?」她朝江尚宮問道。

  江尚宮道:「應該快了。」

  這時,張多海快步跑了進來,低聲道:「殿下,剛剛大理寺那邊傳來消息,

  狄仁傑已經撬開了公孫羊的嘴,他不僅供出那筆稅款下落,也供出了長孫詮。」

  李治命長秋台配合狄仁傑查案,所以長秋台也派了一名內侍,跟隨狄仁傑身邊,參與了審問長孫羊。

  武媚娘鳳眸微閃:「如此說來,長孫詮果然也牽涉到此案了?」

  張多海道:「那倒沒有,不過長孫詮似乎對那筆稅款很感興趣,他幫長孫羊殺史訶耽的條件,就是讓長孫羊告訴他稅款下落。」

  武媚娘道:「長孫羊告訴他了嗎?」

  張多海道:「在狄仁傑捉拿長孫羊之前,長孫詮便已從長孫羊口中,問得稅款下落。」

  武媚娘凝思片刻,眉道:「奇怪,長孫詮的目的難道是那筆稅款?」

  張多海道:「從狄仁傑的態度來看,他似乎覺得長孫詮另有目的,對了,狄仁傑還查到一件事。」

  武媚娘側頭道:「何事?」

  張多海道:「狄仁傑查到,收人頭稅的河北道五州之地,恰好是新城公主的封地。」

  武媚娘心中一動,道:「難道長孫詮是因這個原因,對朝廷不滿?」

  張多海道:「極有可能。那五州之地,原本只向公主府交稅,朝廷卻突然向他們收人頭稅,還因長孫羊之故,連收兩次。長孫詮年紀輕輕,心生怨憤,走歪了路,再正常不過了。」

  武媚娘「嗯」了一聲。

  從這個角度來看,長孫詮盯上那筆稅款也正常,因為在他看來,那原本就屬於公主府的錢。

  張多海笑道:「殿下,長孫詮似乎準備離開長安,去洛陽取出那一筆錢。」

  武媚娘點點頭。

  只要長孫詮取出那筆錢,便是鐵證如山,無論他有什麼理由,皇帝都不會容忍他了。

  「盯住他了嗎?」

  張多海笑道:「盯的死死的,長孫詮那蠢貨,只挑選兩人隨行,剛好是五娘和司宮台那小子。」

  武媚娘生性多疑,盯著他道:「如此巧合,他不會發覺了什麼吧?

  張多海笑道:「應該不會,臣以為是因史訶耽之事,長孫詮對他們兩人最為信任。

  武媚娘點點頭,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感傷之色。

  這種表情在她臉上很少出現,張多海奇道:「殿下,您怎麼了?」

  武媚娘淡淡道:「長孫詮畢竟是新城的駙馬,陛下最喜歡這個妹子,親手處置她丈夫,心中肯定為難。」

  張多海道:「那也沒辦法,是長孫詮自己取死,就算沒有五娘,司宮台那邊也會向陛下匯報此事。」

  武媚娘道:「長孫詮死不死,吾不在意,只是新城公主性子剛烈,她若做出過激之事,只會讓九郎傷心。」

  張多海陪笑道:「那也是,陛下若憂傷過度,頭疾復發———·

  武媚娘冷冷掃了他一眼。

  張多海趕忙跪地,叩首道:「臣失言—.·臣失言——」

  武媚娘揮手道:「別磕了,去讓新城公主來見吾。」

  張多海應諾一聲,快步退下,不一會,便帶著新城公主過來了。

  新城公主面無表情的行了一禮,硬邦邦的道:「不知皇后找我過來,所為何事?」

  命婦之中,也只有她敢這麼和武媚娘說話。

  其實在廢王立武時,兩人便有過一場爭端。

  長孫詮夫妻也反對廢去王皇后,立武媚娘為後。

  長孫詮是因為王皇后並無大錯,新城公主則是因為武氏是她父親妃子,心中覺得難以接受。

  新城公主身為長孫皇后的女兒,從小備受寵愛,李治登基後,更是將她捧在手心。

  當初王皇后坐鎮中宮時,她便曾跟王皇后起過衝突,王皇后也對她頗為忌憚武媚娘當了皇后,因廢王立武之事,又因新城公主是長孫家的媳婦,兩人勢成水火。

  一開始唐高宗也很為難,兩女鬧矛盾時,他兩不相幫。

  武皇后隨後改變策略,不直接跟新城公主爭吵,反而處處示弱。

  如此一來,唐高宗果然開始偏向武媚娘了。

  新城公主更加不忿,她性子耿直,脾氣剛烈,學不來武媚娘示弱那一套。

  有一次兩人爭吵,新城公主叉著腰對武皇后一頓大罵,恰好被唐高宗看到就將新城公主責怪了幾句。

  新城公主又怒又委屈,便開始跟兄長冷戰,很少再進宮,只在正日宗室宴會時入宮一趟。

  正日宴會那天,她本想著給兄長一個向自己認錯的機會,她就順著台階下了。

  誰知宴席之上,李治並未對她太多關注,仿佛將她當做一個普通的皇室成員新城公主人認定武皇后挑唆兄妹關係,回家後大哭一場,發誓再也不進宮了。

  如今被武皇后忽然喊過來,她自然沒有好臉色了。

  武媚娘沉默了一會,道:「新城,你知道長孫詮最近做了什麼嗎?」

  新城公主眼中閃過一絲怒色,道:「你又想做什麼?」

  武媚娘凜然道:「不是吾想做什麼,你應該問問你夫君長孫詮,他想做什麼!」

  新城公主怒聲道:「你若是敢對他下手,我絕不與你干休!」

  武媚娘哼了一聲,道:「吾只提醒你一次,回去和他好好談談,他若肯回頭,也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新城公主冷冷道:「你想讓他屈服於你,幫你對付長孫無忌嗎?休想!」

  武媚娘搖頭道:「話已至此,聽不聽隨你,你可以走了。」

  新城公主狠狠瞪了她一眼,氣呼呼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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