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現代表江山社稷,萬不可在戰場上縱橫衝馳。改革未成,當以天下蒼生為重!」
一聽李瑄決定御駕親征,李峴連忙向李瑄勸說道。
「是啊!若太宗皇帝一般,平定天下後,坐鎮都城,統御四方。才為天子之行……」
李峴話落後,裴遵慶、劉晏、楊綰、顏真卿紛紛向李瑄勸說道。
世人皆知天可汗神勇蓋世,古代的霸王亦不能及。
每戰必先,於千軍萬馬之中,取敵將首級,如同探囊取物。
這也成就李瑄的無尚威名,為李瑄蒙上神秘色彩,讓大唐百姓,以及域外胡人為李瑄編寫無數離譜的傳奇故事。
但宰相們認為國家蒸蒸日上之際,至尊不能以身犯險。
畢竟在戰場之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卿等無非是擔憂朕一如往常般衝鋒陷陣。然朕心中清楚,朕已不適合躍馬疆場上。」
「朕御駕親征,只是統籌全軍,提振士氣,以期早日結束戰鬥。同時,磨礪久未戰爭的禁軍兵卒。」
李瑄娓娓向宰相們解釋道。
有一點,不得不承認。
大唐缺乏能統領十萬兵馬的帥才。
武威都督李朱師老將遲暮,敦煌都督郭虛己威望和資歷、戰功都略顯不足。
而河西又恰恰是最容易出擊回紇王庭的地方,所以李瑄需要去武威軍、敦煌軍坐鎮。
大唐當前最不能接受的是失敗。
一次戰鬥失敗,損失大唐的威望,打擊百姓自信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傾耗大唐巨大資源。
李峴、裴遵慶等宰相面面相覷。
如至尊所言,他們也不好去阻止。
至尊是戰神,出師則勝。
回紇可不是泥捏的,經過骨力裴羅、磨延啜兩代雄主的南征北戰,已經建立王朝。
大唐的十幾年的剝削,使回紇王庭以「向大唐納稅」的名義,強征牧民的馬牛羊,今回紇對大唐怨恨者大有人在。
如回紇不束手就擒,兩方必會有一場硬仗。
「既如此,臣等預助至尊旗開得勝。」
李峴作為首席宰相,第一個鬆口。
總不能因擔心至尊陷入「白馬之圍」,去拒絕至尊。
連他也認為,只要至尊統御全軍,必能一舉殲滅回紇,統一草原。
「諸卿放心,回紇移地健新繼位,我們有葉護太子這張牌。在內憂外患下,勝利一定在大唐。」
李瑄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向裴遵慶等四位宰相。
此次戰鬥,他還會試驗大殺器。
雖然大炮還未被完成製作,但自乾元三載震天雷、炸藥包出現後,到明年春天,有更多更完善的炸藥包和震天雷。
也有震天雷小型化。
李瑄從天策衛中挑選一千人為「火炮兵」,已經到牛首山下駐紮,學習火藥的使用,練習投擲技術。
天可汗的威名,加上火藥那震天動地的巨響。一定可以將回紇打得措手不及。
「臣等遵旨,只望至尊能儘早回歸長安。」
裴遵慶等宰相明白在理。
至尊戎馬半生,高山、雪域高原、草原、海洋、沙漠等都馳騁過。
大雨大雪大風大浪中行軍,是家常便飯。
他們不能以自己去要求至尊。
「傳令都督府區域內的郡縣,囤積糧草,製備乾糧,加強整訓,調動軍心,明年二月初一,正式進軍。」
李瑄這麼說,是讓中書省起草詔令,向都督府、郡縣傳達指令,整軍備戰。
禁軍方面,李瑄也會親自下令,讓禁軍經過血與火的洗禮,維持精銳的戰鬥力。
「臣遵旨!」
楊綰領命。
「啟奏至尊,回紇可汗移地健派遣使者攜重金,現已渡過黃河,大唐該如何處理?」
李峴向李瑄徵求意見。
要麼讓回紇使者從哪來滾回哪去。
要麼將寶馬、黃金留下,使者回去。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李瑄從沒有殺過使者。
「指斥移地健偽造英武可汗遺言,趁著葉護太子不在單于城篡權奪位,並不尊天可汗的調令。沒收使者攜帶的物品,讓他們回去稟告移地健,自縛雙手,至長安請罪。否則必為葉護太子討回公道。」
李瑄向宰相們吩咐。
回紇的黃金他自當笑納了。
大唐現一直在儲藏黃金、白銀。
既然發展工商,那就必須有更有價值的貴金屬。
受制於時代,紙幣還不能發行。
歷史已經證明,發行「大錢」,會被百姓拋棄。
且當前銅錢造假嚴重。
因為與銅價相比較,造假有利潤可圖。
總有人鋌而走險,製造假的開元通寶。
哪怕是在李瑄的統治下,造假幣也層出不窮。
朝廷無法收回假幣,李瑄的一貫主張是打擊造假幣者。
只是造假幣者往往躲在山中,在海上,很難一網打盡。
唯有重金賞賜舉報者,才能遏制造假幣的風氣。
而且銅錢太過沉重,即便有中央銀行,現商人購買貨物,依舊用車、用馬馱運錢幣。
既然不能造大錢,不能發行紙幣。銀幣、金幣的製造,絕對是穩住貨幣的重要的一環。
控制呼羅珊地區的銀礦、金礦,用貿易掠奪周邊國家的黃金、白銀。
再加上除賤為良以來的儲存,不出十年,大唐有資格開始建立金幣、銀幣體系。
大唐中央銀行票據上的防偽手段,是為未來發行紙幣的第一步。
「臣遵旨!」
宰相們拱手領命。
翌日,宰相在朝堂上,全力支持至尊進行軍制改革。
以政事堂、兵部、天策府為主,通過軍功、資歷,為所有的都督、副都督、都督府僚屬、中郎將、將軍等確立軍銜。
都督府原郎將及以下的士卒,由都督府按照朝廷的評定規則頒布軍銜。
以天策府為主導,設立能裝在盔甲上的鐵製軍銜,以及裝在常服上的普通軍銜。
士官為鐵,尉官為銅,校官為銀,將官為銀鍍金。
少尉到元帥分別以日月星辰的樣式設定軍銜樣式。
尉為五角星,校為彎月,將為太陽。
普通士兵和士官則是簡單的道道槓槓。
軍銜佩戴在肩膀上。
而佩戴在胸前的勳章則沒有廢除。
跳蕩勳章、勇士勳章、英雄勳章、玉麟勳章。
時至今日,玉麟勳章依舊是最難獲得的勳章,得到者寥寥無幾,證明其含金量。
軍銜雖多,但和九品十八階一樣。
只要立功夠大,夠狠,可以連升三階。
而少尉之前,不限制升格。
意味著一個新兵能勇猛殺敵,很快能衝到一定階位。
若年輕,會被送到中央軍校培養。
出軍校後,也會提拔軍銜。
按照李瑄的計劃,暫不設對標正一品的元帥軍銜。
除了李瑄,誰提元帥都會使其他將領不服氣。
而且即便是李瑄的老部下,離元帥也差一些。
車神塞、來瑱、郭子儀、李光弼、王難得、南霽雲、段秀實、李嗣業、李朱師九名都督。
兵部尚書封常清、兵部侍郎張興。
羅興、薛錯、裴瓔三名禁軍將領。
錦衣衛指揮使廖崢嶸。
一共十五人,為肩扛四日的大將軍。
李瑄也有意授予錦衣衛軍銜,因為錦衣衛與軍事接連極深。
唯有錦衣衛和兵部,既有品級,也有軍銜。
其餘上將軍共設二十五名,除了剩餘的都督外,就是荔非元禮、曲環、高鍇、尉遲勝、彭任等資歷非常老,跟隨李瑄到底的將領,另外,郭子儀的部下李懷仙、唐朝臣,李光弼的部下僕固懷恩,王思禮的部下劉正臣,也為上將軍之一。
其他的副都督,多為中將軍。
除了極個別軍長為中將軍,大部分軍長為少將軍。
因為在這個時代任軍長者,幾乎都飽經戰火洗禮。
待天下太平,統領三五千人的軍長最多為大校。
除非一軍擴容!
按照朝廷的制度,隊長一般為上士、少尉。
營長一般為中尉、上尉。
團長一般為少校、中校。
這樣的組成,必會有不少士卒在一戰中成為隊長,甚至營長。
成為「官吏」,可以直接用勇氣決定。必能使一些士卒悍不畏死。
只是在薪資上,軍官整體低於官吏。
但成為軍官,也遠遠比之前高太多。
唯一的缺點,就是大唐在養軍過程中,壓力變大。
在募兵制度中,當兵拿餉,變成天經地義。
再改成「義務兵」,哪怕以李瑄的聲威,也鎮不住。
所以大唐會維持現在軍隊的人數,即便征服草原,也不多設都督府。
而是讓敦煌、靈武、太原等都督府,駐紮在草原上。
同時,或明或暗地去吸大唐以外國家的鮮血,去鑄造大唐的根基。
軍銜制度,同樣以明年一月落實。
即便軍銜未打造成,但從明年開始,士卒的身份將正式轉變。
消息傳遞至都督府後,可以用皆大歡喜去形容。
從上到下,都覺得自己獲得殊榮。
當然,那些被封為大將軍者,明年換屆的時候多半會晉升至天策府。
又將有一些將領得到升遷。
……
時至六月,驕陽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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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將到達大唐規定的換屆年,所以百官工作繁重。
十八學士之一的崔祐甫在為李瑄整理奏摺。
李瑄突然發現一本彈劾奏摺。
還是彈劾宰相的奏摺。
一名叫王華重的廬江郡長史彈劾首席宰相李峴任人唯親。
今年元月初十,原廬江郡太守李盛因病告老還鄉。
廬江郡是淮南第二大郡,照此情況,朝廷要麼會提拔一個中郡太守接替,要麼從朝廷空降,要麼下官升遷。
在李瑄繼位後,更多會採用下官升遷。
給本地官吏機會。
李盛辭官後,一般要從長史和別駕中選擇。
但政事堂和吏部最終選擇別駕源洧繼任廬江郡太守,而非王重華。
源洧是大唐名士,源氏是大唐有名的士族。
他的父親源光裕擔任過尚書左丞,為開元名相源乾耀的從子。
並且許多人清楚,從小在長安長大的源洧與李峴是故交。
王重華則是寒門進士出身。
他認為自己在考成法下,政績優於源洧。
且在乾元元載時,長史和別駕一樣,都是從四品的官職,屬於競爭關係。
別駕也不再側重軍事,與長史一起輔助太守處理政務。
在此制度下,要升遷也是他升遷,要不升大家都不升,輪不到源洧。
所以王重華奏摺上直指李峴任人唯親。
實際上,任人唯親在大唐非常普遍。
因為李瑄就算最大的任人唯親者。
就當他是皇帝,擁有特權。但李瑄也不能聽王重華的一面之詞,還要調查清楚。
「崔學士,許多人選擇官吏,為什麼會選故友親朋?」
李瑄放下奏摺,向崔祐甫詢問道。
「回至尊,此為人之常情。」
「選用官吏必須熟知其才能和品行,若不與其相識,如何能知道他的真實情況?」
崔祐甫較為隱晦地向李瑄回答道。
李瑄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將彈劾的奏書交給崔祐甫,吩咐道:「使吏部尚書劉晏處理這件事情,他知道該怎麼做!」
「遵旨!」
崔祐甫接過奏摺,領命離去。
事實上,李瑄是相信李峴的。
但李峴終究是正常人,或許真如崔祐甫所說,李峴覺得源洧比王重華更適合為太守。
李瑄明白,這種心態和他的心態一樣。
其實還有一點很關鍵。
如李瑄任人唯親,是因為他需要人聽他的策令。
在大爭之世的浪潮中,若一直和他對著幹,不執行命令。哪怕有諸葛亮、蕭何的才能也不行。
沒過多久,劉晏就將王重華和源洧的考核結果呈交給李瑄。
考成法是打分制度。
除了諸多任務外,每一年還會為官吏打分。
滿分共一百分。
優秀是八十分以上。
良好是七十分以上。
合格是六十分以上。
六十以下,五十分以上為「考察」期,如果有兩次,罷免官職。
年度五十分以下,直接罷免。
在考成法下,往往良好的政績,才具備升遷資格。
廬江別駕源洧去年的總分為八十三分。
王重華為八十四分。
微微領先!
也說明廬江郡太守府運轉高效,連底下的縣都沒有問題。
否則不會有如此優異的考成。
也怪不得王重華不服。
或許對許多人來說,源洧身份顯赫,又有與王重華相差無幾的能力。
提拔源洧理所應當。
在科舉改革前,只源洧的姓名,就不止加十分。
「劉尚書,你覺得右僕射如此合法嗎?」
李瑄向劉晏詢問道。
「微有瑕疵,但亦不是不能理解。」
劉晏沒有因為是競爭關係,趁機中傷李峴。
因為李峴確實高風亮節,很有魅力。在大事小事上,也克己奉公。
宰相雖然最多兩個任期八年。
但有一種情況。
如果一名普通宰相在尚書、中書令等位置上待了八年。
若突然被提拔為首席宰相,則可以圓滿一個任期。
現在李峴第一個任期將至,連任第二個任期是板上釘釘。
相比於年邁的二號宰相裴遵慶,三號宰相劉晏是最容易為首席宰相者。
所以他不是很急。
雖然宰相輪流執掌政事筆,但首席宰相與普通宰相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許多事情,皇帝會單獨與首席宰相商議。
單憑這一點,都不是其他宰相可比擬的。
關於李峴的事情,劉晏打心底認為不是什麼大事。
名臣的後代,壓制王重華。雖然與王重華相差一分,但算合理範疇。
李瑄不動聲色,與劉晏寒暄幾句後,使其暫且回政事堂。
他吩咐韋應物召李峴入甘露殿。
他雖然任人唯親,但他是掌舵者,不能和官吏們一個心態。
他覺得劉晏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對王重華很不公平。
「臣拜見至尊!」
李峴入殿後,向李瑄拜道。
「右僕射,上郡輔吏,同為正四品上,為何提拔源洧,而不提拔王重華。」
李瑄見到李峴,開門見山地說道。
李峴愣了一下,心中一想,好像是元月的時候他提拔源洧為廬江太守。
他頓時明白,只因一分,他被彈劾。
「臣與源洧相識,知其才華和能力,認為他能更好治理廬江郡。且王重華原本為從五品上的官職,只是因乾元改品的時候,從從五品上,提拔到與別駕一個品級,根基不如在長安任職過的源洧牢固。臣和宰相們,除了知道王重華是進士,擔任過縣令、縣丞外,並不知其品德能力。」
「另,源洧今年五十五歲,王重華今年三十六歲。」
李峴想當時的決策後,向李瑄回答道。
在諸多原因上,使他選擇源洧。
「考成法之嚴厲,使諸地官吏戰戰兢兢,不敢疏忽。為得優異,不少官吏夙興夜寐。現王重華向我上書,是在將我的軍。既然是正常提拔,就必然以考成法的成績為先!」
「任千般重,一分不改。」
李瑄聽到李峴的闡述過,也理解這個時代士大夫的心思。
但規矩一立,豈有變數?
除了皇帝可以在秘書省提拔官吏,其餘必須按照規矩。
從今以後,無論任何事情,都不能改變考成法一分的優勢。
否則用不了多久,兩分、三分、五分、十分也會被逾越。
「這是臣的過失,願受責罰!」
李峴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明白自己有感情用事的成份,立刻認錯。
「罰俸祿三個月,望爾警示。源洧也不必再罷免。諸多官吏任期將至,以優異提拔王重華為新的上郡太守。」
李瑄為維護李峴的尊嚴,並沒有罷免源洧。
而且源洧也並無過錯。
他不僅在罰李峴,也是在警示朝廷、地方的官吏,重視考成法。
用「一分不改」,去勉勵天下官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