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比試
乾慶九年四月,正是關中景色最好的時節。
皇帝邀請了朝中諸多大臣在渭河邊看著景色,皇后與寧妃也邀請了諸多大臣的女眷。
皇后與一群女眷坐在一個高坡上,從這裡可以一眼看到,正在玩鬧的孩子們。
小於菟策馬在草場上,張弓搭箭,一箭就落在了靶子上。
而後又有一個孩子策馬入草場,同時也張弓搭箭,一箭落在了靶心,比太子更精準。
圍觀的孩子們又發出一陣歡呼聲。
十三歲的於菟拉住韁繩,看到對方將自己的箭術比了下去,大聲喝問道:「報上名來!」
「崇文館學子,王孝傑!」
於菟眼神中燃起了挑戰的興致,朗聲道:「崇文館學子中竟有如此人物!」
王孝傑抱拳道:「見過殿下。」
於菟朗聲道:「可願拜在領軍衛麾下?」
王孝傑也朗聲回應道:「在下只想讀書,只是赴約前來與殿下較量箭術。」
兩個孩子的年紀差不多,於菟對這個同齡孩子又多了幾分賞識。
蘇皇后看著這一幕低聲道:「這些孩子聚在一起就是容易鬧。」
梁國夫人道:「皇后,孩子們就要熱鬧一些的。」
「師母說得是。」
聽到皇后稱呼自己師母,梁國夫人笑著道:「怎能當得起皇后稱師母。」
蘇婉牽著師母的手,道:「梁公是陛下的老師,夫人當然是師母。」
梁國夫人捂嘴笑著。
一旁的其餘婦人都知道,這個梁國夫人就不是一個好惹的人,別看她在皇后這邊如此和藹,平日裡做鄰居的幾家都清楚,房玄齡家的妻子最彪悍。
小鵲兒領著一個小女孩而來,這個小女孩好似剛學會走路,走得很辛苦。
蘇婉問道:「這是誰家姑娘?」
那丫頭看了看牽著手的公主殿下,又看看眼前這位華貴的皇后,有些笨拙地行禮道:「小女上官婉兒。」
梁國夫人解釋道:「她是上官儀的孫女。」
蘇婉好奇地看著這個小丫頭,道:「是個很靈醒的丫頭。」
小鵲兒又領著上官婉兒離開了,兩個丫頭似乎很合得來。
在後方,是陛下與一群大臣正在散步。
以前陛下還是太子時,總是孤身一人。
現在陛下身邊有了這麼多臣子相隨,已不是當年孤身一人的模樣了。
李承乾道:「老師,按照未來十年的發展,金錢會不斷地流向運河與關中。」
年邁的房玄齡拄著拐杖道:「這樣也好,金錢集中,朝中收起賦稅也更方便了。」
一旁還有人推著輪椅,待梁公走得累了就能坐在輪椅上,推著他老人家走。
相較於年邁的梁公,陛下的舅舅也就是趙國公雖說鬚髮也白了大半,但身體顯然更好,縱是鬚髮白了,還保持著風度,頗有一種老年帥哥的風範。
修繕運河確實遇到了不少困難,好在用了幾萬人力,用了十餘萬貫,耗時兩年總算是建設成了運河的漕運。
現在的運河才能暢通使用,也算是將楊廣當年留下來的工事加以完善了。
也不知楊廣在開鑿這條運河時,是否有想到過現在的局面。
運河造福了沿岸的道州,只是當工部真的開始接手運河的修繕事宜之時,一度想要罵楊廣。
因楊廣當年開鑿運河挖塌了好幾處平原,導致乾慶一朝的工程到了後半段,大部分人力都在清淤泥。
原本最多五萬人的準備,一下子擴招到了近十萬人,朝中的成本陡然劇增。
大興基建真不是人幹的事,修建運河同樣真不是人做的事,朝中想要將拋出去的修繕成本收回來,這本錢不知要經營多少年,才能回來。
說不定在回本的過程中,又遇到了什麼事,還要繼續修繕,本錢繼續加大。
修繕運河不是一蹴而就的,一路上縫縫補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文學館一度增派了上千人,到現在還在運河沿岸實地察看地質情況。
好在現在能夠暢通運行了,既然建設好了這條運輸線,往後朝中就要做好隨時修繕的準備。
李承乾又道:「朕聽聞了周邊諸國的戰事,南詔也就罷了,給小勃律國與吐蕃送去了旨意,他們總算是停戰了。」
許敬宗道:「趙國公,近來陛下為諸國這些事,費神許久。」
李承乾笑道:「倒也說不上是費神,朕希望天下太平,不要總是打打殺殺的。」
許敬宗連忙道:「臣也如此以為,若是天下都太平了,陛下也就不用這麼費心了。」
跟在一旁的褚遂良臉色一黑,心說真想將許敬宗的嘴撕了。
上官儀咳了咳嗓子,對許敬宗這人的言語,也很不滿。
不過許敬宗還是一個很忠心的人,陛下讓他去西域種樹,說不定他真的就去了。
短暫地沉默了片刻之後,長孫無忌道:「聽說攻打小勃律國的吐蕃兵馬是茹來傑所帶。」
「朕在王玄策的軍報,以及蔥嶺的軍報中見到過這個人的名字,聽說他垂垂老矣,沒想到他活到了現在。」
長孫無忌接著道:「松贊干布常說他是吐蕃的贊普,可如今他在長安無法控制吐蕃,就算是在吐蕃的桑布扎,其權勢也不能與茹來傑抗衡,這個茹來傑在天竺與蔥嶺的兩次大勝,在吐蕃軍中很有威望。」
「陛下。」長孫無忌接著道:「先前茹來傑貿然向小勃律開戰,陛下一道旨意就讓他停戰,他還是很忠心。」
李承乾嘴裡嚼著杏仁,「舅舅說得在理,茹來傑挾兵權自重,是要告訴朕,他能夠號令吐蕃,朕應該放棄松贊幹部,從而讓他扶持一個新的吐蕃贊普。」
「此人是吐蕃的智者,也是吐蕃的大臣,這位老者城府很深頗有算計,是一個很棘手的人,朕覺得不好對付。」
長孫無忌低聲道:「不如派人暗殺?」
「真的可以嗎?」
房玄齡道:「陛下,老朽以為只是刺殺太過拙劣了。」
李承乾道:「老師以為呢?」
思忖了片刻,房玄齡低聲道:「茹來傑在吐蕃手握兵權,他是吐蕃的大臣又是有兵權,這樣的人威脅太大了。」
從道義上來講,大唐與吐蕃是兄弟之交,大唐作為上國如此算計他們不太好,不是很地道。
可他與小勃律的戰爭,也充分體現了一個文臣掌握兵權後,他的權力有多大。
他甚至可以不看松贊干布的臉色。
換言之,吐蕃的內部有很大的問題,權力還是失衡了。
長孫無忌雙手背負,停下腳步,「陛下,祿東贊的兒子如今還在長安城嗎?」
李承乾剝開一個杏仁輕描淡寫地道:「還在長安掃大街,他當年是犯什麼事來著?」
許敬宗回道:「吐蕃內亂。」
李承乾又是頷首,「欽陵在吐蕃能夠發動內亂,他在吐蕃還是有威望的,說不定只要此人一回吐蕃,就可以限制茹來傑,來分化權力。」
還未等舅舅與老師講話,李承乾又道:「朕知道這麼做很冒險,恐怕是放虎歸山,也可能會留下來後患,但大唐已在吐蕃建設了都護府與崇文館,青海的兵馬可以直撲吐蕃,祿東贊與松贊干布會繼續留在長安,朕有恃無恐。」
房玄齡道:「要如何封賞呢?」
李承乾道:「讓他與孩子們比一比騎射。」
長孫無忌會意一笑。
在許敬宗的安排下,吐蕃大相祿東贊之子欽陵策馬來到這處獵場。
當這個吐蕃人出現在這裡,聚在一起的孩子們頓時緊張了起來。
欽陵騎在馬背上,手拿著長弓,身後的箭筒沒有箭矢,他讓馬兒緩慢前進,警惕著四周。
於菟頗有敵意地看著來人道:「你就是祿東贊的兒子?」
欽陵如今二十歲了,他看著身高比自己還差一截的皇子,拉著韁繩讓馬兒後退了幾步,警惕四周。
郭正一上前道:「大唐與吐蕃是兄弟之交,陛下有旨,殿下與這位吐蕃大相之子比試。」
於菟提起自己的弓,笑道:「好啊,正好我難尋對手。」
太子與欽陵各自策馬來到草場上起點,馬兒正在不安地打著響鼻。
郭正一給兩個少年人遞上了箭矢。
這種箭矢的箭頭是特製的,不能要人命,但箭頭依舊是鐵器,也會造成皮外傷。
高坡上,李承乾迎風而立,看著草場上的比試。
小鵲兒領著一個丫頭前來,道:「父皇這是上官婉兒。」
李承乾看著這個走路還有些不順暢的小丫頭道:「你就是上官婉兒啊。」
她向當今皇帝行禮。
看到自己的孫女與公主殿下走得這麼近,上官儀的神色緊張,又不好開口言語。
隨著鼓聲響起,草場上的比試也開始了。
當於菟策馬沖向草場,四周立刻有了歡呼聲,看似在提前慶賀勝利。
隨後欽陵也策馬而起,以更快的速度沖向草場。
鼓聲更快,也更密集,在鼓聲的作用下圍觀的孩子們也更加興奮。
於菟朝著遠處的靶子放出一箭,箭矢十分精準地落在靶子。
隨後一支更快的箭矢從後方而來,箭矢飛掠而過,重重釘在了靶子上,似乎是因力道太大,靶子還往後晃動了幾下。
心中驚訝之餘,見欽陵已策馬到了前方準備朝著第二個靶子放箭。
於菟拉起韁繩,催促著馬兒跟上。
四周的鼓聲越發密集,於菟追趕上前,幾乎是同時,兩人的箭矢脫離弓弦,落在了靶子上。
擺放在草場的靶子再一次因箭矢重重扎在上方,而發生晃動。
在靶子後方舉著盾牌的士兵,甚至能夠聽到箭矢在扎在靶子上那重重的悶響。
面對第三個靶子,於菟拉起弓弦,拿著弓弦的手泛紅,待弓弦拉滿放開,箭矢呼嘯而出。
也是同時,兩人的箭矢落在了靶子上,戰馬也是同時衝出了草場。
於菟拉住韁繩,讓馬兒停住。
欽陵道:「你比我年幼,有了如此射術很了得。」
於菟也道:「你也是一個十分好的對手。」
「我在你這個年紀時早有如此水平,只是多年不練生疏了。」欽陵刻意拉高了幾分語氣,道:「若是換作以前,你已輸了。」
於菟道:「不論你以前如何,下一次我一定贏你。」
士卒上前看了靶子後,朝著高坡揮動了令旗,示意這一次是平局。
有內侍快步而來,行禮道:「陛下有旨意,封欽陵為邏些行軍大將軍,前往吐蕃主持吐蕃兵事。」
欽陵朝著高坡高聲道:「謝天可汗!」
而後這個吐蕃人就離開了。
於菟回到了薛萬備身邊,神色多有挫敗。
薛萬備勸道:「殿下已做得很好了,也沒有輸。」
於菟低聲道:「我下一次一定贏。」
「吐蕃人善騎射,殿下想要勝過他還需要練很多年,正如他所言,欽陵在長安多年,對箭術已生疏,要是換作以前,說不定朝中的老將軍都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於菟道:「我會贏的。」
薛萬備又勸道:「其實以前陛下的一句話還是很有意義的。」
「父皇說過什麼?」
「當年朝中大將軍還在為是否要征討吐谷渾還在爭論,太子殿下卻說於社稷來說對錯沒有這麼重要,倘若只問對錯只會越論越糊塗,只論輸贏只會讓人越來越變得不擇手段。」
於菟聽了臉上的挫敗之意又消退了不少。
高坡上,李承乾看著那個遠去的吐蕃人,欽陵回到吐蕃勢必要招攬當年的吐蕃勇士。
這個人會給茹來傑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哪怕吐蕃再一次出現內亂,對大唐來說就是有益的。
會背後耍手段的,大有人在。
相比謀略,吐蕃人還不是中原的對手。
等欽陵將吐蕃鬧得雞飛狗跳之時,就是吐蕃都護府行動的時候。
有一騎快馬而來,來人是守備長安的李道彥,他稟報導「陛下,新羅道行軍總管大軍到長安了,前來覲見。」
李承乾吩咐道:「讓他明天再來見朕。」
「喏。」李道彥猶豫了片刻,又道:「可是,他要見金法敏。」
「那就讓他見吧,無妨。」
許敬宗上前道:「陛下,臣願走一趟。」
「有勞許尚書了。」
「臣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