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運河運河

  第483章 運河運河

  休沐時節,忙碌完的眾人紛紛歸了家。

  狄仁傑又多看了眼吃得正香的張柬之,走入朱雀大街中。

  冬日裡的人們過得閒適又自在,人就應該過得更好。

  皇帝對洛陽正在發生的辯論沒有說任何的言語,朝中也沒有任何的看法,似乎是任由人們去辯論了。

  朝中的文治用的是鄭公的理念,這種理念根本不怕他們辯論,或者說他們越辯論,越是符合皇帝的心意。

  皇帝是樂見其成的,再者說如今的崇文館學子是最擁護當今皇帝的人。

  蘇亶走在朱雀大街上,看著人們臉上的神情,從破落的時代走到如今,現在的人們與當初的人們是不一樣的。

  人們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那是一種對未來有更多嚮往的眼神,這種眼神充滿了生機與朝氣。

  盛世來了,這是長安城人們所有人的感覺。

  又或者是現在的朝中儉樸的作風,勸諫人們節約,讓如今的人們不浪費糧食,不浪費用水。

  這都是很樸素的要求,人們都完成得很好,尤其是關中,如今關中絕大多數人都開始喝開水了。

  無它,只因太醫署極力要求,以及人們自從喝開水之後,腹疾之症的確不常有了,人們自然而然地拒絕了生水。

  也在這個寒冬,一位老者騎著驢來到了長安城下。

  官兵剛要上前不太友好地詢問,蘇亶連忙上前行禮道:「孫老神仙。」

  看到崇文館主事如此恭敬,一旁的官兵也只好退開。

  孫思邈還在和自己的倔驢較勁,這頭驢死活不肯走向長安城,氣得這位老人家翻身下來拿著鞭子抽打著。

  蘇亶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

  直到孫思邈也拿這頭驢沒有辦法了,乾脆就將它賣給了城前的馬販子。

  「這是老道從山裡牽來的驢,難以馴服。」

  蘇亶道:「老神仙的閒情,尋常人真是比不了。」

  孫思邈撫須看著高大的長安城牆,又道:「這長安城真的不一樣了。」

  蘇亶請著孫神醫走入長安城,問道:「這長安城更好了。」

  「老道編寫了醫書,前來遞交給太子殿下,多年前就與殿下約定好的。」忽然一想,孫思邈又改口道:「是陛下,是如今的陛下了。」

  言罷,這位孫神醫又開懷地笑了。

  蘇亶道:「得知孫神醫前來,陛下一定會很高興的。」

  因老太爺與老太公過世,陛下平日裡的生活雖說沒什麼變化,可朝臣都很擔憂,擔憂陛下從悲痛中走不出來。

  蘇亶說著近來長安城發生的事,「那是兩位老人家對陛下來說是最重要的人,傳言就是這兩位老人家將太子扶上皇位的。」

  孫思邈拿出一卷書,書中黃褐色的紙張因乾燥還有些捲曲,看來紙張保存了很久。

  蘇亶雙手接過這卷書,問道:「這是老神仙近來編寫的醫書?」

  孫思邈看著朱雀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低聲道:「老道就不去面見陛下了。」

  蘇亶又道:「為何?陛下若得知老先生編寫了醫書,陛下定會高興的。」

  「老道年邁了,回杜家的宅院休息幾天,就走了。」

  言罷,孫思邈邁著腳步走入了人群中。

  蘇亶還拿著醫書站在原地,愣神半晌才急匆匆前往皇城。

  崇文館主事將孫神醫的醫書遞交給宮裡的內侍,待李承乾看到這卷醫書已是夜裡。

  李承乾看著手中這卷備急千金要方,這卷醫書多了一些別的學識,比如說第一次將衛生消殺兩個概念,被更細緻地寫在了醫書中。

  「他老人家不願意來宮裡嗎?」

  楊內侍回道:「孫神醫住在了原來的杜府,長安城的杜府空置多年了,現在許尚書與上官御史正在照看著他老人家。」

  好像是一切又都回去了,想起了當初第一次見到了孫神醫,他老人家就是住在杜府,也與許敬宗,上官儀同住。

  那時候大家也都才剛起步,恍如隔世,都已過去這麼多年了。

  李承乾將醫書放在一旁,抬首道:「朕終究是留不住他老人家。」

  當年想要與孫神醫圖謀的醫療事業,終究是失敗了,當然了心中有了預期,這老人家早晚要離開,也就早晚會失敗。

  人嘛,總是會失敗的。

  好在孫神醫的弟子也不少。

  「陛下,是否要將老神仙留下來。」

  夜風吹過的時候,天氣還有些冷,又有內侍快步跑來,行禮道:「陛下,文學館的卷宗。」

  夜風還在呼嘯著,

  乾慶七年,在一片呼嘯的寒風中度過。

  人們又度過了一個春秋。

  如果一個朝代能夠穩定地延續一百年,那就有三代人活在這個一個百年中。

  在一個世紀的漫長歲月里,反倒是能夠留下來的故事並不多。

  其實爺爺與舅爺都是將生死看得很淡的人,或許早在貞觀年間就已看到了。

  就像爺爺說的,看不清了也挺好的,老眼昏花的年紀看誰都是美人。

  也就如舅爺說的,那些不想他死的人都是居心叵測。

  兩位老人家都是那種年紀越大脾氣越怪的人。

  李承乾坐在兩儀殿前,看著兒女們正嬉戲著,光陰好似在這個時候加速了一般,春秋眨眼就過去了。

  這李唐的春秋,年復一年,人們依舊活在這片土地上,千百年又千百年,偶爾也會抬眼看看星空。

  乾慶九年,春,金春秋殺了最後一批倭人,距離上一次得到天可汗的官服,已是過去兩年了。

  他不確定是不是還有倭人藏匿著,但長安來了旨意,他不得不回去了。

  金春秋看著眼前還沒挖空的銀礦山,往後還會有人來這裡挖掘,直到挖穿整個海島。

  遠處的火山還在冒著黑煙,這種即將要噴發的樣子已持續了很久。

  金春秋用這裡的溫泉將自己的臉洗乾淨,讓人用力洗著,在回長安的時候,他要成為一個全新的人,成為唐人才算是真正的人。

  天可汗答應給他一個唐人的身份,並且給了他一個唐軍將領的身份,新羅道行軍總管。

  這是一個大將軍的稱號,雖說在長安任職,可從此他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唐人了。

  梳洗乾淨之後,金春秋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屍骨,這片千里無人煙的海島還有寒風在呼嘯。

  戰爭就是如此,金春秋又用了一種更殘酷的手段,放火燒了山林,將這裡殺得屍骸遍地。

  如果將來這裡還有人,還會再有後人,將這裡再犁一遍。

  至少現在,放眼望去,搜尋了一個月,也沒見到什麼活人了。

  坐上離開這裡的海船,金春秋又聽到了船上眾人的驚呼聲,回頭看去,那是火山開始開始噴發了,濃濃的黑煙直入雲霄。

  好在海船已離開海岸足夠遠,沒有被這短暫地動山搖波及。

  這是金春秋在這裡遇到了第七次地震,這裡不是人待的地方,熾熱的岩漿正在吞噬一切。

  他還記得最嚴重的一次地震,折損了兩千新羅兵,為此又殺了兩萬倭人平息眾怒。

  那一次地震之後,山體中出現了銀礦,也讓金春秋找到了銀礦山的所在。

  現在,他帶著滿船的銀礦離開,從此這裡在數年間不會再有人踏足。

  濃煙遮天蔽日,像是厚重的烏雲遮蔽了天際,天上正在下著飛灰,已有了不少白髮的金春秋抬頭看去,天空被分割成了兩片,一片在東方,猶如人間的蔚藍。

  另一邊猶如煉獄,烏雲厚重,仿佛天就要塌下來。

  這個滿是屍骨的地方,金春秋再也不想來了。

  乾慶九年三月,正是百里河開,役馬成群的時節。

  當河中的冰水消融,一膄膄的大船正在運河上行駛,在船上有很多的年輕人,正在議論著長安。

  金春秋就坐在這艘前往洛陽的船上,聽著這些年輕人講述如今長安的變化。

  楊廣當年修的運河並不好,朝中為了讓運河通暢,又增加一萬民夫,才將淤堵的河段重新暢通。

  金春秋一直帶著笑容,他很高興,因為終於來到了人間。

  大船在運河邊上的一處岸口停下,從營州一路坐船而來的金春秋終於腳踩在實地上,在這裡可以短暫地休憩。

  這裡是衡水,當年天可汗東征回來,便會在這裡停留過一段時日。

  當初隨著天可汗東征,金春秋見到過那時候的河北,當年這裡是很荒涼的,河岸邊也沒有多少人居住。

  現在這裡很繁華,成了一片人們的聚居地,有來往不斷的船夫在這裡忙碌,還有許多婦人開的酒肆。

  「這位客人,可是要用飯?」

  一個男孩上前道。

  金春秋道:「好呀。」

  來到這家酒肆,金春秋喝下一口酒水,問道:「以前這裡很貧瘠,現在怎麼如此熱鬧了。」

  男孩坐在一旁擦著碗,道:「以前這裡是沒人住的,爹娘說是皇帝修建了河岸,重修了運河,我們就可以在憑藉運河這裡養活。」

  金春秋道:「你們不怕河水會淹了你們嗎?」

  男孩又道:「不怕,我們加高了河堤,還有溝渠引水,不會被淹的。」

  金春秋吃了高粱飯,付了五錢飯錢,船要到明天早晨才會再走,現在還有船夫正在裝貨。

  人們在這裡忙碌,他們要將這裡的一切都運往洛陽與長安,很多商賈擠破了腦袋要將自己的貨物運上船,可這船上只能裝煤與糧食,還有御史看管著。

  那些商賈只好在一旁叫罵。

  金春秋又走到了這個河岸的遠處,距離熱鬧的河岸稍遠一些,這裡有一片書舍,在這裡還有成群的孩子正在念書。

  這個河岸沒有城牆,但它就像是一個小城,人們可以在這裡勞作,孩子們可以在這裡讀書,在這裡經營還能得到報酬,這就是一片安居的小天地。

  金春秋覺得若他不做將軍,能夠在這個地方住下來,也是很好的。

  一想到天可汗的旨意,金春秋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夜裡找了一間驛館留宿,這處房間的價錢很高,一晚要一百錢,打開窗戶就能看到運河的景色,看到了倒映在運河上的月亮。

  屋門忽然被打開,三個不良人走入屋內,作揖道:「敢問可是從新羅而來金將軍?」

  金春秋收回目光看著三人,他十分謙卑地行禮道:「末將金春秋。」

  不良人問道:「不知護送將軍的兵馬何在?」

  金春秋又道:「我沒有兵馬,我是一個人來的。」

  三個不良人困惑地相看一眼,而後領頭地不良人行禮道:「我等奉京兆府命,前來護送金將軍前往長安。」

  金春秋再一次行禮道:「有勞了。」

  不良人退到門口,關上了門。

  因大唐是人間最好的地方,金春秋就覺得不需要有人護送,孤身一人從新羅離開,過了遼東一路到這裡,也沒有遇到劫匪。

  很早以前的大唐是有劫匪的,現在卻見不到了,金春秋覺得現在的天可汗很嚴苛,容不得有劫匪出現,將人們全部帶入作坊勞作,將閒散的人全部帶入軍中。

  因此,也就沒有劫匪了。

  翌日,大船上的鼓聲響起,人們開始登船了,金春秋再一次登上了這艘要前往洛陽的大船。

  在船上,金春秋問道:「我們不能直接去長安嗎?」

  船夫道:「長安是洛陽的上游,我們的船太大了,上不去。」

  「以後能上去嗎?」

  「這河水是不能倒流的。」

  周遭的船夫也大笑著。

  從運河往下前往洛陽很方便,船隻借著河流與船帆,徑直朝著下游而去,船速越來越快,駛入一片開闊的河道,眼前的河水豁然清澈了許多,河面也平靜了。

  如同鏡面的水面上,倒映著藍天與白雲。

  在這裡的河面上,還停留著不少小船,有人在這裡打漁,還有人船上喝得大醉,人們是那麼地無憂無慮。

  沿途而來,金春秋看到了不少繁華的河岸,還有河岸邊一群群的人。

  這就是大唐,當你三五年不來這裡看看,它就換了一副新面孔,當年的關中也是如此。

  一個時辰之後船隻離開了這一片平靜的河面,再一次駛入一片較為狹窄的河道,河流湍急,船行駛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