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文宴勸學

  回到昕雲殿,婉娘見母親面色不虞,見四周無人,猶豫後開口道:「阿娘,怎麼了?」

  畫月搖了搖頭,向婉娘問道:「你在宮中數年,可有知心好友?」

  雖然不明白母親為何要問這個問題,婉娘還是回道:「二皇子算是一個,杜尚書家的四郎也算一個,紀翰林家的幼娘也是……不過,要說關係最好的,還是伯家的堂兄周尚。🍧💋 ➅➈s卄Ⓤ𝔁.ᶜⓞM 🐠🐯」

  畫月聽到這裡,感興趣的問道:「那周尚我也見過,做事一板一眼,為人正直,但卻不知變通,你如何與他成為好友的?」

  婉娘:「他曾經與我打賭,輸給了我,至於如何成為好友……這涼城之中的男女老少,無論怎麼活著,人人都戴著面具,說著違心的話,做著違心的事。唯有伯家的那個傻兄長,不顧個人得失,待人以誠,信守承諾,這般說起來,倒是有些父皇的風範……」

  畫月聽見,搖頭苦笑:「哪有你這般說自己的父親。」

  婉娘:「周尚雖然迂直,但是為人幹練,辦事能力也不錯,再加上大伯周則如今身為門下省東台侍郎,伯嬸虞氏在涼城貴眷中頗有人望,又與皇后乃是閨中密友。倘若能和他們處好關係,在宮中將來也可以轉圜矛盾。」

  畫月:「與他們處好關係?轉圜矛盾?」

  婉娘:「阿娘當我不知?父皇寵溺你,早就引得皇后不滿。阿娘本來就是外族人,來了大唐舉目無親,倘若此時再去爭寵,除了給父皇徒增惡感,沒有任何幫助。如今,最要緊的事情,不是沖在前頭,給別人當卒,而是想辦法與皇后緩和關係,將來再徐徐圖之。」

  畫月聽到這裡,面露吃驚。

  婉娘見狀,得意洋洋的說道:「剛才,我雖然作陪,但是耳朵可一直豎著,解婕妤說了那麼多,說到底還是慫恿阿娘去上位。但當下,阿娘在後宮之中,根基未穩,還是應當廣交人脈,而不是隨便樹敵。」

  畫月:「你年歲還小,從哪裡學來這些算計?」

  婉娘:「阿娘莫不是忘了,我兒時在大食,什麼風浪沒有見過,暗殺、背叛、陰謀,太多太多,與這宮中又有何異?」

  畫月聞言,深深嘆了口氣。

  宣文監的外院中,盧綸此時面對眼前那堆積如山的工作,頭疼欲裂。

  自從接了義務教育的差事,宣文監外院不僅要負責教材,還要負責推廣,更要負責解疑,本來人手就不夠,偏偏能做事的人還不多。

  盧綸站起身,左右看了一圈,接著朝身邊的同僚問道:「司中那些從事聯絡的文吏呢?」

  同僚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對盧綸說道:「謫仙在瞻榆湖旁設了宴席,款待涼城以及附近州縣的文人雅士,不少文吏都去陪宴了。」

  聽見同僚的話,盧綸心中憋火,沉聲道:「聖上交待了義務教育一事,眼下教材雖然下發,但是不少地方的官塾,由於種種原因,陽奉陰違……為了處理此事,我們都忙得不可開交,上官豈能只顧著玩樂?」

  說完,盧綸不顧旁人勸阻,拿了文冊,徑直走出了官所,向著瞻榆湖一路行去。

  還沒走到湖邊,盧綸就聽見樂聲和笑聲。

  走近再一看,只見鬚髮皆白的李白,敞開胸襟,躺在一塊大石之上,手中舉著酒杯,對席內的賓客們吟道:「不見當年花下酒,回首人間不知處……」

  盧綸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捧著一疊文冊,站在了人群的外圍,有心想要上前說些什麼,但又心中猶豫。

  一時之間,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過了好一會兒,李白喝完了酒,吟完了詩,留下眾賓客在那裡作樂,獨自一人先離開了宴席。

  盧綸見狀,連忙追了上來,對李白說道:「李翰林,宣文監承了全國教育的差事……」

  李白打了個酒嗝,醉眼惺忪的看向盧綸:「我知道,又如何了?」

  盧綸深呼吸一口氣,壯著膽子說道:「監內諸事繁雜,人手本就不足,李翰林大設宴席,文吏們都隨您去赴宴,司內能夠做事的人,實在是不夠。」

  說完這話,盧綸垂下頭,原本以為李白會發怒。

  沒料到後者只是笑著,對盧綸說道:「本來我還猜測,應當是哪位主事,過來向我提出質疑,沒想到最後居然是你,跑來對我說了此事。」

  盧綸脾氣雖然好,但也年輕氣盛,聽了這話,忍不住回懟道:「李翰林的名氣,在大唐之中如雷貫耳,盧某身輕言微,是萬萬比不上的。但是,聖上下旨,令宣文監處置教育一事,盧某雖然官職低微,但也不敢忘記聖恩!」

  李白聽見這話,哈哈大笑起來,一邊拍著盧綸的肩膀,一邊搖頭道:「你這小子,難道聽不出來,我剛才是在誇你?」

  盧綸一愣。

  李白:「監中那些主事和掌司,個個都是世故圓滑,不願意得罪老夫,所以對於文宴一事,都是當做看不見,只是一個勁的命令手下的文吏,儘快推廣義務教育。某舉行文宴的時候,就在想了,也不知監中哪個人有這個氣魄,能找我來規勸一二。」

  對於李白的話,盧綸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又問道:「李翰林既然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文宴會遭人反對,不利於監中的職事,為何還要一意孤行,來舉行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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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拍了拍胸口,又打了個嗝,接著看向盧綸問道:「文宴遭人反對,的確不錯,但不利於監中的職事,我卻從未說過。」

  盧綸有些懵了:「在監中大擺文宴,不僅耗費不小,而且還占用了大量的人力,怎麼可能有利於監中的職事?」

  李白:「我問你,宣文監當下最要緊的事情是什麼?」

  盧綸:「宣文館自從奉旨推行義務教育,最大的麻煩就是將這個政策,推行到全國的州縣裡去。一是因為,州縣裡的官塾,不願意接納窮苦人家的孩子,官府也不願意出資擴建塾所;二是因為,州縣裡的許多人家,觀念陳舊,將孩子視作家中勞力,不願他們去入塾念書、耽誤農活。」

  李白點點頭,接著問道:「你可知曉,今日來赴宴的,都是些什麼人?」

  盧綸聽見這個問題,一時怔在原地。

  李白:「今日來的賓客,全部來自附近州縣。一部分是有功名的秀才、舉子、監生等等,一部分是地方上的文學泰斗或者大家,還有一些人,是周邊十里八鄉的鄉紳、里正和縣學。」

  盧綸聽到這裡,面上露出吃驚。

  李白笑著說道:「現在你懂了?這些人就是朝廷推行義務教育的最好幫手,那些秀才、舉子大多出身寒門,不僅可以憑藉功名與官府交涉,還能夠現身說法,勸得百姓送子女入學;那些文學泰斗在地方上,不僅有文社,還有學黨,社員和學生遍布在州縣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往往說一句話,要比朝廷出一道法令還有用處;至於那些鄉紳、里正和縣學,對於義務教育而言,就更加關鍵了,他們可以直接參與地方教育的建設。」

  盧綸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面露慚愧,向李白躬身致歉。

  李白擺擺手:「老夫看重的,是你的赤誠之心,你又何罪之有?再說了,這文宴的主意,也不是老夫想的。」

  盧綸:「那是哪一位……?」

  李白:「是子美跑來告訴老夫的……我知道,他想不出這樣的點子,便追問究竟是誰的主意。杜甫那廝,實在熬不過去,只能說了實話。原來借著老夫的名聲,舉行文宴來勸學,這個主意居然是左相出的。」

  盧綸:「左相?可是高適高達夫?」

  李白:「除了他,還能有誰……老夫雖然與左相不對付,但這主意倒是不錯,老夫也就採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