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金家母女

  議事結束,王翃先行離開,孔攸留了下來。

  見周鈞有些心不在焉,孔攸開口問道:「陛下,怎麼了?可是有何事不妥?」

  周鈞心中想的是一件私事,聽見孔攸問起,收整心思,轉而問道:「北鎮撫司正在忙著清收土地,那麼南鎮撫司如今又做的怎樣了?」

  孔攸:「南鎮撫司負責前往各大藩鎮,調查軍隊是否有不法行為。南鎮撫司的副督元載,一路查辦下去,如今怕是已經到了范陽。」

  周鈞:「元載能夠入京為官,也虧了李光弼大力推薦,他們二人見了面,也不知是什麼場面。」

  孔攸:「陛下如果擔心元載和李光弼互相勾連,在調查藩鎮一事上弄虛作假,那麼盡可寬心。」

  周鈞:「你說的沒錯,李光弼和元載的品性,並不相合,二人能夠共事,但無法同謀。」

  孔攸剛想說話,范吉年突然匆匆來到門外,又報了一聲。

  周鈞聽出范吉年話語中的焦急,不由站起身來,說了一聲進來。

  范吉年滿頭大汗,入了殿中,向周鈞躬身說道:「陛下,按照您的旨意,安西金家母女二人,已經接到宮門口了。」

  周鈞聞言,面色一喜:「鳳娘和朝暮來了?」

  范吉年看向周鈞,猶豫片刻,接著說道:「不光是金家母女,隨行而來的,還有一人。」

  周鈞:「還有一人?是誰?」

  范吉年:「回紇太子赫達日。」

  周鈞和孔攸都是一愣,二人不自覺對視了一眼。

  半個時辰後,周鈞命人安頓好金家母女,在皇城外殿專門接見了赫達日。

  長達數月的逃命,使得赫達日早已沒了往日的神采。

  如今的他,鬍子拉渣,兩眼無神,哪裡有半分回紇太子的模樣,看起來倒更像是一隻喪家之犬。

  周鈞看向赫達日,最後將視線落在後者手中的木盒上,嘆道:「你的妻子,金繡娘……」

  聽見金繡娘這個名字,赫達日如夢初醒,緊緊抱住木盒,不顧殿中的眾臣,放聲大哭起來。

  周鈞也是無法,只能等赫達日情緒平復下來,再向後者詢問事情的原委。

  原來當日,金繡娘帶著家丁,不顧生死去回紇囚營劫獄,在離開時身中流矢,最後死在了逃跑的途中。

  赫達日悲痛欲絕,原本想要留下殉情,之後在他人的勸說下,為金繡娘辦了火葬,又收了骨灰,之後打算去朔方,尋朔方節度使孫阿應調兵尋仇。

  不料移地健早就料到了赫達日的意圖,在回紇去往朔方的必經之路上,安排了重重伏兵。

  赫達日三番五次想要闖過重圍,結果路沒有走出多少,反而折了不少人手。

  萬般無奈之下,赫達日只能放棄去往朔方,改道繞路去往北庭,再從北庭南下去往河西。

  這一繞路,赫達日整整花了數個月,才走出那片大草原。

  當他抵達北庭輪台的時候,為了躲避追兵,不得已又喬裝打扮,南下去往沙州。

  最後在敦煌城,赫達日居然與前往涼城的金鳳娘和朝暮二人相遇,最後一起來到了涼州。

  聽完了赫達日的敘述,周鈞的表情凝重。

  他轉頭對范吉年說道:「擬旨,向朔方、河北下令,令孫阿應、李光弼、僕固懷恩回防漠北,不得有誤!」

  范吉年躬身稱是。

  周鈞又對封常清下令:「涼州北的白亭守捉,從今日起封關,任何人不得入關,大斗軍、赤水軍拔營北上,防備回紇人南下。另外,向沙州、瓜州、肅州、甘州等地,放出備戰令,防止回紇人偷襲河西走廊。」

  封常清領命。

  赫達日突然向周鈞說道:「陛下,我想要向您借兵,我要為繡娘報仇!」

  周鈞上下打量了一眼赫達日,搖頭道:「你看看你自己,瘦弱的連刀子都拿不動,又何談報仇二字?這幾日,你就在這裡安心住下,儘快調養身體。」

  赫達日痛苦的閉上眼睛,最後無奈的點了點頭。

  出了議事殿,周鈞看向遠方,孔攸陪在身邊。

  周鈞思來想去許久,開口說道:「事情哪裡有些不對。」

  孔攸聞言,看向周鈞。

  回紇的葛勒可汗突利施在族中威望極高,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對他都敬重有加。

  歷史上,二皇子移地健想要爭奪皇位,採取的手段,並非是對父親下手,而且尋找機會,利用回紇人的矛盾,殺了赫達日,再成為了太子。

  可是如今,移地健居然敢直接對父汗下手,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中。

  這是兵行險著,並不像是回紇人的做事風格。

  熟悉歷史的周鈞,隱約覺得,回紇動亂的背後,應當另有玄機。

  孔攸此時對周鈞說道:「陛下,回紇可汗已死,太子逃亡,那麼二皇子移地健很快就會要求繼承汗位,按照以往的做法,移地健會派出使者到大唐來,請求朝廷下發可汗冊封的金書。如果他們真的派人來,到時候應當如何應對,也需要從長計議。」

  周鈞:「回紇人倘若知曉赫達日在大唐,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陣爭論。」

  孔攸:「赫達日對陛下來說,就像是一塊滾燙的火石,捧著他會燙手,但扔了他,又等於少了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

  周鈞明白孔攸的意思。

  政治這種事情,有時候不能感情用事,如何爭取國家的最大利益,才是君主最應該考慮的因素。

  離開了外殿,周鈞回到了後宮禁苑。

  金鳳娘和朝暮二人,被安排在西苑的一處宮苑。

  周鈞走進院門時,內侍和宮婢一起跪伏在地,又呼喊萬歲。

  在屋中的母女二人,聽見動靜,也連忙跑出來,照著下人的禮節,向周鈞行禮。

  周鈞親手扶起了金鳳娘,說道:「你們二人長途跋涉,一路辛苦了。」

  金鳳娘容貌依舊,但兩鬢隱約有了些許銀絲,面對已經登基為帝的周鈞,她舉手投足之間全是慌亂,只能小聲說些什麼。

  周鈞也清楚,金鳳娘面對身份的改變,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

  於是,周鈞將視線投向了一旁的朝暮。

  作為長女,原本那個活潑可愛、開朗大方的小女孩,現如今已經長成了明艷動人的少女。

  周鈞笑著摸了摸朝暮的頭,感嘆了一句:「女大十八變。」

  面對一身皇袍的周鈞,朝暮沒有絲毫害怕,反而拉著前者的衣服,笑著說些旅途中的見聞。

  周鈞一邊和朝暮說話,一邊對身後的范吉年說道:「今晚朕住在這裡,去傳膳吧。」

  范吉年道了一聲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