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鷹犬之責

  進入南鎮撫司的官所,班衛征面對一摞子比案台還要高的卷宗,原本想要轉身就跑,結果被眼疾手快的王翃一把拉了回來。🌷🐙  ♪♟

  班衛征苦笑著對王翃說道:「王六郎,我在朔方最痛苦的時候,莫過於在軍中處理文書,如今來了這裡,難不成還要這般?」

  王翃:「不看案宗,如何了解案情?少廢話,先把這些看完!」

  硬著頭皮,花了兩天的時間看完案宗,班衛征躺倒在地上,對同樣精疲力盡的張沿嶺說道:「你怎麼看?」

  張沿嶺揉著額頭:「主犯和從犯畏罪自殺,線索幾乎中斷,還能怎麼看?」

  班衛征:「你仔細想想,丞相很快就要登基為帝,在這個節骨眼上被設計謀害,誰在這件事上得利最大?」

  張沿嶺垂下頭,思慮了一會兒,問道:「如果丞相出了意外,那麼皇位就會由皇子所繼承。所以,這樁案子的最大得利者,乃是皇子?」

  班衛征:「是,但不僅如此。先皇棺柩的整理,還有靈台的布置,都由皇室宗府所負責。如果說皇子是最大得利者,那麼宗府和工部就有可能是執行者。」

  張沿嶺:「皇子與宗府、工部相勾結?有證據嗎?」

  班衛征:「工部十二名涉案官員,還有宮中的一名內侍,在獄中都說了與宗府密談一事。而且,靈堂的機關分為上下兩部,在機巧關聯的零件之中,也有御造的字樣。這般算起來,人證物證也算是齊了。」

  張沿嶺聽到這裡,站起身說道:「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麼,上門抓人便是。」

  班衛征:「那是宗府,說俗點都是一幫皇親國戚!你我不過都虞候,哪裡來的底氣,去那裡抓人?」

  張沿嶺一愣,接著說道:「我去找王六郎問問。」

  班衛征搖頭道:「涉及宗府,王六郎自然知曉事情輕重,他不可能會答應的。」

  一炷香的功夫後,張沿嶺滿臉吃驚的走了回來。

  班衛征見狀,笑著說道:「王六郎也沒法子吧?」

  張沿嶺沉默片刻,對班衛征說道:「王六郎說了,無論宗府成員,還是朝中重臣,只要有了證據,錦衣衛就可以帶兵行抓捕、審問、稽查之舉。倘若有人膽敢阻撓,就地正法。」

  班衛征驚道:「真是這麼說的?」

  張沿嶺點頭。

  半個時辰之後,班衛征和張沿嶺,清點出四隊錦衣衛,共兩百騎,出了衛所,直接來到涼城中平南侯杜韜的府前。

  平南侯杜韜乃是皇帝李隆基的娘舅,開元初年興主有功,之後因為年事已高,致仕歸家。

  這次李隆基去世,杜韜特地從中原趕來,治喪的一系列工作,都是由這位宗府老臣一手安排。

  班衛征和張沿嶺站定在門外,二人對視一眼,一起敲響了侯府的大門。

  門房的下人,推開門一看,見外面皆是全副武裝的軍卒,先是嚇了一跳,接著壯著膽子喝道:「這裡是平南侯的府上!你們是什麼人?!」

  班衛征:「吾等乃是錦衣衛,查辦承氳殿縱火一案,讓侯府上所有人統統出來,跟我們回去一趟。」

  門房聞言大怒:「我從未聽過什麼錦衣衛!爾等想要招搖撞騙,來錯了地方!」

  張沿嶺性子渾,膽子大,見此形狀,也不解釋,直接掏出佩刀用力砍下,門房頓時身首分離,死狀慘不忍睹。

  接著,張沿嶺又一腳踹開門房的屍體,向身後大聲喝道:「弟兄們,進去搜!」

  瞬時間,兩百名錦衣衛魚貫而入,衝進了平南侯的府中,無論男女老少,統統捆縛抓捕起來,押送回司獄審訊。

  平南侯府這一役,錦衣衛算是徹底打響了名聲。

  一個在大唐中赫赫有名的侯爺,一個在宗府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就這樣闔族被押入了錦衣衛的大牢。

  接下來的十幾日內,錦衣衛順藤摸瓜,從平南侯這裡求得證據,開始對涼城整個宗府進行大規模的抓捕和審訊。

  一時之間,用來關押犯人的牢獄人滿為患。

  為了擴建牢獄,錦衣衛申請,在官所旁再修建了一所大獄,規劃可容納超過兩千人。

  大獄得名『沉止殿』,在之後的數十年裡,這處大獄,還有另一個諢名——『閻羅殿』。

  這一日,班衛征和張沿嶺將多日審訊的結果,寫成案冊,呈到了王翃的案前。

  王翃拿起案冊,仔細看了一遍,開口問道:「這幫反賊,從去年的開春就開始勾連了?」

  班衛征:「反賊之中,不僅有宗府之人、工部官員,甚至連宮中的內侍,也牽涉其中。」

  張沿嶺:「我和班哥兒合計了一番,能夠動用這麼多的顯貴和高官,這背後的幕後黑手,必定不是尋常之人!」

  王翃不動聲色的放下案冊,面色平靜的問道:「那依你們來看,幕後之人應當是誰?」

  班衛征:「我們覺得,這幕後黑手,應當是哪位在涼城中的皇子,不滿丞相為帝,以大唐正統為由,說動一眾官員,想要從中作梗。」

  王翃:「涼城中,總共住著五位皇子,你們覺得是哪一人?」

  班衛征撓了撓頭:「這個不好說,幕後黑手的真實身份,知道的人一定很少。我們審訊了那麼多犯人,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既然如此,將五位皇子統統抓回來審訊,再徹底搜查皇子的坊居,不就行了?」

  班衛征聞聲,朝門外看去,只見孔攸雙手背在身後,走了進來。

  王翃、班衛征和張沿嶺連忙起身,向孔攸躬身行禮道:「孔中丞。」

  孔攸找了一塊地,自顧自的坐了下來,對三人說道:「承氳殿縱火一案,越拖下去,越是被動,錦衣衛應當早日破案才是。」

  三人一起稱喏。

  班衛征抬起頭來,低聲問了一句:「孔中丞,皇子不比宗府,乃是先皇的子嗣,眼下尚無真憑實據,貿然前去抓捕,朝中會不會說事?」

  孔攸看了班衛征一眼:「沒有證據,你們難道不會想辦法去製造證據嗎?」

  班衛征與張沿嶺先是一愣,接著對視了一眼,一起答道:「屬下懂了。」

  孔攸:「承氳殿縱火案,丞相一旦出了事,那麼得利最大的人就是皇子,光憑這一條,就已經可以動手了。你們且記住,錦衣衛的最大職責,不是辦案,而是護主。」

  不是辦案,而是護主?

  孔攸口中的這八個字,引得在場眾人都是一愣。

  班衛征思慮了片刻,向孔攸拱手道:「謹記中丞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