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河北舊民

  秋闈結束的半個多月後,龜茲鎮宣布,將在府所的場院中放榜。【記住本站域名】

  許方海起了個大早,天還未亮,就候在院中。

  當書吏在高牌上張貼了中舉的名單,許方海在擁擠的人潮之中,緊張的找著自己的名字。

  費了好一番功夫,當許方海終於看見自己的名字時,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好。

  就在他志得意滿,想要脫身離去之時,眼角餘光看到的一個名字,讓他停住了腳步。

  以為是自己眼花,許方海揉了揉眼睛,仔細朝榜單看去,發現商學入榜的考生中,陸恩生的名字赫然在列。

  一再確認過之後,許方海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雇了輛馬車,朝白山城的鎮集趕去。

  來到鎮北的新城之後,許方海一番打聽,終於得知了陸家商行在龜茲鎮的分號。

  找到了陸家商行的管事,許方海說了來意。

  管事聞言,也是一陣吃驚。

  半個多月前,陸家小郎自打從考場回來,一天一夜沒有吃飯,只說是答題不利,今年怕是榜上無名。

  龜茲鎮的分行,寫了一封信,將這個結果告知了長安。

  陸家是商賈人家,收到這封信之後,對家中有可能會出第一個舉人也是徹底死了心。

  然而現在,有人突然趕來,說是陸恩生過了秋闈,中了舉人,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

  原本在後倉整理糧冊的陸恩生,聽見下人來報,說是自己中了舉。

  起初是不信,接著是質疑,再來是興奮,最後就是沖入商行大廳,歡喜的大喊大叫。

  陸恩生看見許方海,一把抓住他的手,滿臉喜色的喊道:「許郎,我中舉了!」

  許方海還沒說話,一旁的管事向陸恩生提醒道:「主家,這位阿郎專門趕來報信,莫要忘了彩頭。」

  陸恩生恍然大悟,連忙朝一旁的帳房說道:「去取一份厚禮來!」

  許方海擺擺手,對陸恩生說道:「但凡是秋闈中舉的考生,十日之內都要去府所拿取告身。」

  陸恩生連忙點頭。

  許方海又說道:「明年二月有春闈,地點就在涼州城,我打算下個月動身出發,去往石城鎮,你有何打算?」

  陸恩生略微思考後回道:「既然這次能中舉,說不定真的是上天垂青,我打算去涼城參加春闈,再試一試。」

  許方海:「那好,你抓緊時間收拾行裝,幾日後我再來尋你。」

  數日之後,許方海和陸恩生備齊了行裝,從龜茲鎮出發,一路向東,開始向大磧商路進發。

  大磧商路由於地處沙漠之中,每年到了十一月份,環境就會變得惡劣,變得無法通行。

  所以,二人必須趕在十月前抵達石城鎮。

  途徑焉耆鎮時,許方海向陸恩生說,鎮中有故友,打算留宿數日,後者點頭同意。

  許方海先是帶著陸恩生,去了焉耆鎮的應龍寺。

  陸恩生在寺中,見許方海對應龍神像三叩九拜,有些意外,不由問道:「你是應龍教徒?」

  許方海點頭道:「初來安西時,我並非應龍信徒,往來跑的多了,慢慢也便信了。」

  陸恩生清楚,安西多應龍教徒,即便是陸家商行,也有不少篤信應龍的夥計。

  而應龍教,不同於其它宗教,教徒可以兼信它教,而且教義並不嚴苛,講究的是俱收並蓄,所以流傳甚廣,入教者也多。

  拜完了應龍寺,許方海帶著陸恩生去了焉耆鎮南邊的尉犁縣。

  尉犁縣中有數十個巨大的村集,其中最大的一個村集中,有五千餘人。

  這些村集,有木牆圍欄,又有崗哨閘門,與其說是村落,倒更像是囚犯的流放地。

  見陸恩生面有疑惑,許方海向他解釋道:「這些集落中的人,都是朝廷的官奴婢。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來自河北。剩下的一些,聽說是從長安、洛陽販賣過來的奴標。」

  陸恩生有些吃驚:「朝廷為何要把官奴婢看押在此處?難不成是為了強行做工?」

  許方海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塊大帥府的腰牌,交給了村集的守衛。

  後者看了之後,轉身去了衛所。

  不多時,衛所中走出來一名校尉,看起來與許方海頗為相熟。

  二人一番交談之後,衛所校尉讓許方海登記了信息,便下令開門放行。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陸恩生,心中滿是驚奇,他跟著許方海走進村集的時候,不停看向身旁之人,最後忍不住問道:「許郎究竟是何許人也?」

  許方海收好腰牌,笑著說道:「你莫要胡亂猜測,某不過是一個來自河北的無名小卒,得了貴人的賞識,這才得以長了眼界,承了差事。」

  許方海帶著陸恩生,走進村集的大祠。

  祠中大殿的正中央,奉著一尊泥胚塑成的應龍神像,兩旁又有無數的牌匾。

  許方海揮手打發了一群嬉鬧的孩童,在大祠的後院找到了正在納涼的老者。

  許方海朝著那老者拱手說道:「談七翁。」

  那被稱作談七翁的老者,聞言看了過來,又點頭笑道:「方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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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方海:「龜茲鎮那裡來了信,當下需要匠作一百二十人,織工一百人。」

  談七翁想了想,回道:「焉耆鎮議事會上個月做了評判,村中有三十七戶已經完成了學習指標,已經被准許可以離開這裡。」

  許方海:「七翁稍後將名單給我,方海去和議事會說。」

  一旁的陸恩生,聽得一頭霧水,開口問道:「龜茲鎮需要人,為何要和焉耆鎮說?」

  談七翁看向陸恩生,朝許方海問道:「這是……你的友人?」

  許方海:「有件事還沒告與七翁,方海和這位小郎,都過了秋闈,成了舉人。」

  談七翁眼睛一亮,說道:「你中了舉?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咱們河北人自打來了安西,雖說有不少都去了四鎮職事,但是經科舉一道的人,卻是少之又少,方海可算是給我們長了臉!」

  許方海此時向陸恩生解釋道:「當年,唐軍攻破范陽,范陽城以及周邊州縣的不少百姓,被朝廷錄為官奴婢,集體遷入焉耆鎮。」

  「安西都護府又在焉耆鎮南的尉犁縣,專門建了村集。但凡是東邊來的官奴婢,統統要被關入這裡,為期三年,不得外出。」

  陸恩生一愣:「這三年裡,安西都護府強令你們進行勞役,以償還罪過?」

  許方海還未開口,談七翁大笑著說道:「起初我們也是這般想的……當時,有不少人擔憂會宛如牛馬一般,被強制勞役,直至被榨乾體力,最後死在這裡。不料,這裡不僅沒有強制我們勞役,反而設了書堂、匠作坊、應龍寺等等。」

  「所有被遷入村集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必須讀書寫字,學習一技之長,再熟讀應龍教義。除此之外,飯菜、住所和給藥等等,都是齊備。實話實說,我們住在這裡,甚至要比原本在河北過活,還要優越上不少。所以,起初遷入這裡的人,有人畏懼,有人思鄉,有人憤恨,後來生活的久了,大家慢慢適應了下來,紛紛感念安西都護府,也就不再想些別的了。」

  許方海接著說道:「安西都護府與所有村集的官奴婢,做了三年的約定,倒也不是說真要把人在這裡關上三年。但凡一戶人家,讀書寫字、技藝學習、教義誦讀、上工勞作全部都攢夠了分籌,就可以提前申請離開,去往安西的其它地方開始生活。」

  聽到這裡,陸恩生終於懂了:「所以,許郎你幫那些要離開這裡的人,尋好了工作。」

  許方海點頭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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