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許嘯靜靜點燃了一根香菸。
裊裊升起的白霧,模糊了視線中的景色;口中迴繞的辛辣,讓他暫時性的卸下了負擔。
公園中,有父母攜著孩子遊玩,有丈夫陪著妻子散步,到處都是一派團圓溫馨的場面。
只有許嘯一人單獨坐在那裡,仰頭看向天空。
過了許久,手機的簡訊提示音,打斷了他難得的休憩。
打開手機屏幕瞄了一眼,許嘯掐滅了手中的香菸,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公園。
繁華都市中燈紅酒綠,漆黑夜空中煙花絢爛。
在煙火的映照下,在人們的歡呼聲中,許嘯與擁擠的人潮背向而行,慢慢走進了一處小巷。
染著一頭紅髮的社會青年,看見許嘯的出現,連忙湊上前來,先是朝左右看了看,再確認無人跟蹤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帶著後者入了後巷。
剛一進入後巷,社會青年開口說道:「嘯哥,南街來了大人物。」
許嘯:「是誰?」
社會青年:「不清楚,那人聽說來頭很大。」
許嘯:「是誰告訴你這個消息的?」
社會青年:「是會所里的芸姐,她打聽到這個消息,就讓我聯繫你。」
許嘯:「葛芸?她人呢?」
社會青年:「還在會所裡面。」
許嘯:「那個『大人物』,來這裡做什麼?」
社會青年:「芸姐聽他們聊天,說是上個月,永旭的那群人被抓,造成街上的『貨』都斷了來源。大老闆今天出面,就是為了談攏後續的貨源和分成。」
許嘯:「他是什麼時候去的會所?」
社會青年:「他們在地下包廂,談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了。」
許嘯點點頭,說道:「你給所里的馮隊打個電話,讓他派增援過來。」
青年低下頭,轉了轉眼珠,應了一聲。
見許嘯打算離去,青年喊住了他:「嘯哥,你要去哪?」
許嘯緊了緊衣領:「馮隊趕來之前,我會想辦法拖住那個『大人物』。」
看著許嘯離去的背影,青年欲言又止,猶豫再三,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十幾分鐘後,許嘯來到一家名為『Kara』的會所門口,輕車熟路的繞開門衛,爬上外牆,從側窗進入了會所內部。
順著牆壁,走進一條長廊,盡頭處是一扇通往地下的大門。
剛一推開大門,震耳欲聾的音樂,還有閃爍刺眼的燈光,讓許嘯有些不適的停住了腳步。
站穩身形,許嘯微微調整呼吸,順著階梯,走進了下方的場地。
在巨大的舞廳之中,衣著光鮮的男女,伴隨著樂聲和燈光,叫喊著,搖擺著。仿佛一個個躁動不安的靈魂,在無邊無盡的迷惘之中,四處尋找著離開的出路。
許嘯一邊吃力的穿過人群,一邊走向舞廳後方的入口。
走到舞廳後方,許嘯發現,通向後場閣樓包廂的門扉是敞開的,也看不見有人把守,他的心中頓時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許嘯剛想轉身離開,突然被兩個壯漢一左一右架住了身體。
其中一人低聲說道:「紀先生要見你。」
話音剛落,一根電棒直接刺向了許嘯的肋下。
一陣強烈的電擊過後,許嘯失去了意識。
等許嘯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鐵鏈吊在半空,周遭是一處廢棄的工廠。
一位身穿白色西服的中年男子,坐在一把椅子上,一邊翻看著一本警官證,一邊笑著念道:「許嘯……」
許嘯盯著面前的男子,一言不發。
西服男子抬頭看向許嘯:「我姓紀,你可以稱我為紀先生。」
許嘯冷冷問道:「你把她怎麼樣了?」
紀先生:「來了這裡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關心別人的安危,你這人挺有意思……實不相瞞,我是個生意人,向來不喜歡打打殺殺,但有時候也會破例。」
說完,他拍了拍手,兩名手下將一個遍體鱗傷的女子,帶到了許嘯的面前。
那女子二十歲左右,模樣俏麗,但如今的現狀,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
她的臉上全是血腫,眼角豁口處仍然在滴落著鮮血,身上滿是燒傷、割傷和鞭打,左手處的兩根手指也不見了蹤影。
許嘯看見那女子的慘狀,死死握住雙拳,胸中滿是憤怒,發出一聲大吼。
紀先生笑著說道:「這女人的嘴巴夠硬,我花了好大的功夫,都撬不開她的嘴巴。後來,幸虧我找到了她的母親,這才從她的口中,得到了我想要的情報。」
不待許嘯開口,紀先生繼續說道:「兩個月來,我手底下的人接連出事,我就知道場子裡有了警察的眼線。費了一番功夫,我查出了是誰在告密。又布置了許久,只為等你上鉤。」
許嘯喊道:「這件事和她無關,讓她走!」
紀先生根本沒有理會許嘯,自顧自的說道:「許警官,你知道嗎?你讓我很頭疼……所謂國有國法,行有行規,做什麼事都有個規矩,我好不容易做起的生意,大家和和氣氣的賺錢,卻被你這種愣頭青攪的天翻地覆,不僅讓我損失慘重,也讓許多人斷了財路。」
許嘯聽到這裡,怒不可遏的喊道:「那是販毒!你的眼中只有錢!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死活!」
紀先生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悅,沉聲說道:「許警官,這世上的人,早晚有一天都會死。早點死,晚點死,怎樣去死……這重要嗎?這就好比去遠方旅行,既然目的地已經固定,那麼又何必去在意抵達終點的方式?盡力享受沿途的風景,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說完,紀先生從懷中取出一把手槍,放在了桌子上,又對許嘯說道:「我從來就不相信,這世界上有所謂的無私,任何東西都有它的價格,生命也不例外。」
打了個手勢,紀先生示意手下,將那名受傷的女子,押到自己的面前,又指著面前的手槍說道:「葛芸,葛小姐,我知道你來會所,就是為了給你的母親湊錢做手術。我可以出錢,包下你母親醫療的全部費用,但也有前提……既然你幫我找到了許警官,那為何你不再幫我一把,送他一程?」
葛芸看著面前的手槍,顫顫巍巍的問道:「你真的能夠支付我母親的醫療費用?」
紀先生笑道:「我是個生意人,守約是最基本的美德。」
葛芸吃力的拿起手槍,一瘸一拐的走到許嘯的面前。
看向吊在半空的許嘯,身體受傷再加上虛弱無力,使得葛芸試了幾次,都無法舉起槍來。
在一旁看戲正在興頭上的紀先生,有些不耐煩,朝手下喝道:「把那傢伙放下來!」
很快,許嘯被放了下來。
葛芸雙手抓住手槍,對準了坐在地上的許嘯,又將食指放在了扳機上。
許嘯嘆了口氣,慢慢閉上了雙眼。
葛芸輕輕說了一句:「抱歉。」
話音剛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葛芸突然轉過身來,將槍口對準了紀先生,用力扣下了扳機。
預料之中的槍響,並沒有出現。
不死心的葛芸,反覆又扣動了幾次扳機,依然只有空膛的聲音。
紀先生的臉色非常難看,他從懷中掏出手槍的彈匣,恨恨的扔到地上,口中又大罵道:「蠢女人!」
罵完,他揮了揮手。
在許嘯的怒吼聲中,紀先生的手下掏出手槍,對準葛芸扣下了扳機。
槍聲響起,韶華落去。
許嘯飛奔向前,抱住了倒地的葛芸。
後者眼神渙散,胸口處的鮮血,慢慢沾染了全身。
葛芸拼盡最後的力氣看向許嘯,扯動嘴角,輕輕一笑,最終慢慢閉上了雙眼。
紀先生煩躁的看向不遠處的男女,剛想下令把許嘯做掉,遠方突然傳來了警車的鳴笛聲。
大驚失色的紀先生,先是看向警笛傳來的方向,接著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連忙打開許嘯的警官證,撕開外面的封皮,只見一粒紐扣大小的發射器,被安置在了夾層的中間。
「操!」
紀先生大怒,將手中的證件扔向地面,剛想破口大罵,卻聽到身後傳來兩聲槍響。
驚愕的回過頭去,紀先生發現許嘯趁著警笛使得眾人分神的功夫,拿起葛芸手中的那把空槍,奔跑到近處,撿起了自己扔在地上的彈夾,開槍擊斃了自己的兩個手下。
看著許嘯拿著槍指向自己,紀先生額頭上滿是冷汗。
一臉怒容的許嘯走上前來,雙眼通紅,將槍口抵住了面前人渣的額頭。
紀先生被逼的不斷後退,臉上滿是驚慌和畏懼。
然而,當他聽見遠處警察的腳步聲,正在不斷靠近的時候,臉上慢慢又出現了笑意。
紀先生:「你是警察,應該懂得法律。我已經放棄了抵抗,你如果開槍,就是蓄意謀殺。」
許嘯:「閉嘴!」
眼角餘光看見警察的身影,紀先生更是肆無忌憚的笑道:「不管什麼人,不管什麼事,總要遵循規矩,這世界就是這麼運轉的……就像這一次,我雖然栽了,但我能夠花錢請最好的律師,他們有一百種辦法可以讓我脫罪,總會有翻身再戰的機會……」
許嘯眼神冰冷,打斷了紀先生,一字一句的說道:「可惜了,我也有我的規矩。」
紀先生愕然道:「什……?」
話音未落,槍聲響起。
三個月後。
依舊是那個四面白牆的房間。
緝毒科的老馮,看著坐在面前的許嘯,長長嘆了口氣。
許嘯:「馮隊,配槍、證件、用品清單等等,我都上交了……」
老馮雙臂抱在胸前,向著許嘯說道:「我和段所長盡了最大的努力,只能這樣了……離開緝毒科之後,你回到片區去做民警,記得凡事要三思而後行,不要再莽撞行事了。」
許嘯輕聲說道:「抱歉,給您還有段所長添麻煩了。」
老馮擺擺手:「這種話就不要再說了……」
許嘯點點頭,站起身,打算離開。
老馮臨別時,向許嘯問道:「小許,如果再有一次機會,讓你去做選擇,你還會開槍嗎?」
許嘯沒有作答,只是靜靜的看向老馮。
後者無奈說道:「唉,你這倔脾氣,我就不該多此一問。」
許嘯見再無它事,轉身離開。
老馮看著許嘯離去的背影,又是一聲輕嘆:「這孩子,往後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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