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安頓教眾

  龜茲鎮新城,居民區。

  個子矮小但又壯實的張沿嶺,抱著兩捆柴薪,走進居所的連檐小樓。

  躲開院子裡玩鬧的孩童,用腳挑開搖著尾巴的老狗,張沿嶺走入伙房,將柴薪放在灶旁,用胳膊擦了把汗,向正在燒火的王翃說道:「官府說了,各家各戶的名冊已經闞錄完成,戶主直接去找坊正畫押簽認便是。」

  王翃應了一聲,挑旺了爐火,見水燒開,又呼來家中女眷開始做飯。

  接著,他走到小院,看著周遭的一切,向張沿嶺嘆道:「從河東來安西,足足走了半年。如今到了龜茲,總算是安頓了下來。現在回想從前,只覺得是做夢一般。」

  張沿嶺:「數千里,一路上都有教團贈糧贈藥,還提供嚮導,不然恐怕也無法支撐到現在。」

  王翃點頭道:「未入教前,以為教義中的向西去往應許之地,只是虛無縹緲之詞,現在看來,倒是冥冥之中真有安排。」

  張沿嶺將手伸進懷中,掏出一把炒豆,遞向王翃,後者瞧見後說道:「你這隨身藏著吃食的毛病,怎麼還不見改?」

  張沿嶺將豆子一顆顆丟入口中,開口說道:「饑荒中落下的毛病,改不了。」

  王翃嘆了口氣,換了一個話題:「既然來了安西,往後你有何打算?」

  張沿嶺有些茫然:「我在司農隸中尋了一份背貨的營生,雖說報酬不多,但好歹也能餬口。」

  王翃:「你還年輕,又素有急智,只做苦力,怕是屈才。」

  張沿嶺:「六郎呢?你往後打算做些什麼?」

  王翃:「族中的伯家,原本在河東經營獵具,如今打算在龜茲重操舊業……至於我,曾經想去參軍,後來因故未能入願。聽說安西軍強盛,便想著再去試試運氣。」

  張沿嶺聞言,頓時來了興致:「六郎倘若參了軍,可否帶上我?」

  王翃還未開口,門外傳來一聲疾呼:「官兵來了!」

  張沿嶺聞言,條件反射一般跳起身來,想要尋地方藏匿。

  王翃看了哭笑不得:「這裡是安西,不是河東。」

  說完,王翃站起身來,走到院口,向前來報信的教友問道:「怎麼回事?」

  教友說道:「有一隻兩百人的騎軍,個個都是精銳,剛剛從北街入了集市,現在正在前往大應龍寺。我們擔心來者不善,故而來向六郎問策。」

  王翃皺眉問道:「可曾說了來意?」

  教友:「騎軍裝備精良,猶勝府衛,馬術也是了得,教民無人敢上前去問。」

  張沿嶺走過來說道:「這些軍卒去往的大應龍寺,乃是新城中最大的教寺,也是諸多教長留宿和傳教的地方,萬一來者不善,該如何是好?」

  王翃說道:「喊上些人手,過去看看。」

  張沿嶺:「六郎,萬一軍卒發難,我們是不是應該帶些趁手的兵器?」

  王翃思慮片刻,搖頭道:「此處乃是安西都護府的治下,官府既然收留了我們,應當不會與教民為難。帶兵器過去,可能會引發誤會。」

  旁人聽了有理,都點頭應了。

  很快,一眾教民在王翃的帶領下,到達了大應龍寺的門口。

  二百餘名全副武裝的騎士,看似隨意的站在寺門前,不許教民進出。

  王翃見了那些騎士的裝備,又瞧見他們的模樣,不禁有些心驚。

  單單只看眼神和姿態,王翃就能察覺出來,這些士卒都是死人堆中摸爬滾打過的邊軍精銳,倘若與京畿中的那些兵油子對峙,後者怕是還未開打,只憑這些邊軍的氣勢,就能被嚇得不戰而退。

  王翃小心湊了過去,尋了騎軍中的一位當首者,躬身行禮道:「某名為王翃,乃是流民中的把頭,敢問各位軍爺,來寺中有何貴幹?」

  那當首者不是別人,卻是周鈞親兵的隊長孫阿應。

  見來者談吐不凡,孫阿應也拱手回道:「吾等的主家,與應龍教長乃是舊友,今天前來只為一敘,沒有任何惡意,你們盡可放心。」

  王翃聞言,鬆了一口氣,向後退了幾步。

  將情況向應龍教友們做了告知,大部分人逐漸散去,只留王翃、張沿嶺和一些教民留了下來,靜觀其變。

  趁著這個檔口,張沿嶺看著這群騎軍的裝備,止不住的羨慕,向王翃小聲說道:「王六郎,你瞧瞧那馬,可是如假包換的烏孫馬?還有那刀,花紋如雲,疊綿無數,乃是真正的寶刀!」

  興許是聲音大了一些,這話被騎軍中的一名小卒聽見。

  後者抬首挺胸,趾高氣昂的回道:「那是自然,你也不想想看,吾等是誰的麾下。」

  孫阿應聞言,朝那小卒喝了一聲:「班衛征!」

  班衛征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言。

  王翃在一旁聽見這些,若有所思,接著走到孫阿應的身旁,拱手說道:「倘若某未看錯,樹下馱馬負的可是鈹槊?」

  (鈹槊在唐軍武備中較為少見,乃是步槊的一種。槊頭和槊身有接口,可以拆開存放,也可組合拼接。它的重量,是普通步槊的數倍,一般由軍中身強力壯的重步兵所使用,主要用途是用來破牆和攻堅。)

  孫阿應有些意外,向王翃問道:「你參過軍?」

  王翃:「讀過幾年兵書,練過一些把式。早些年,曾經想去洛陽參加武舉,可惜後來未能入願。」

  聽到『兵書』、『武舉』等詞,孫阿應又正視了王翃了一些,故意問了幾個排兵布陣的問題,後者皆是對答如流。

  孫阿應一邊點頭,一邊從背後取下戰弓,遞向王翃,問道:「能開弓否?」

  王翃看了一眼弓身,輕輕說了一句:「太輕。」

  說完,王翃徑直走到樹下,從馱馬上取下槊頭和槊身,組裝成鈹槊。

  接著,他又來到寺門前的場院中,雙手提著數十斤重的鈹槊,當著眾人的面,行了一遍槍法。

  只見槊風如罡,玄影若重。

  沉重的鈹槊,吹起地上的塵土,又刮動樹上的枝葉,一時之間飛沙走石,樹林作響,引得圍觀者止不住大聲叫起好來。

  等待王翃停下舞槊,孫阿應點頭問道:「你說你是流民中的把頭?」

  王翃:「流民一路行來,虎狼賊匪不斷,總要有人訓練大家,求得自保。翃得了眾人的信任,有幸做了把頭。」

  孫阿應取下隨身的腰牌,丟給王翃,口中又說道:「拿上這個,明日來都護府的西埞門,某來為你薦一份官身。」

  王翃接住腰牌,向孫阿應躬身道:「謝官爺賞識。」

  就在這時,寺門大開。

  周鈞從正殿中走了出來,身邊還跟著一位身穿黑袍的修士。

  寺門外的流民,瞧見那黑袍修士,紛紛行禮,口中又稱道伊斯教長。

  伊斯看著門外的眾人,隱約猜到這些人的來意,心中感動,開口說道:「我無事,教中也無事,大家都回去吧。」

  周鈞看向這群流民,對伊斯說道:「是你將這些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可憐人,帶到了安西,你救人無數,為這個世界帶來了福音。」

  伊斯搖頭感慨道:「天書也好,預言也罷,真正救下這些人,其實是周二郎才對。」

  周鈞笑了笑,拍了拍伊斯的肩膀,說道:「救下這些人,僅僅只是第一步,未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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