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舊臣

  漆黑深夜中的大馬士革城,燈火猶如星星一般微微發亮,但倘若側耳傾聽,隱約還能夠聽到商販的叫賣聲,還有市民們的交談聲。【Google搜索】

  城中錯綜複雜的小道,猶如蛛網一般密集。

  周鈞跟在畫月的身後,不知穿過多少條巷子,最終來到一片墓園之中。

  墓園位於城中的偏僻之處,向不遠處望去,依稀能夠看見城牆的輪廓。

  園中陵墓大多是亭式結構,門額均有阿拉伯文的石刻。

  畫月自從進入這墓園,整個人便魂不守舍,腳下不自覺挪動,離開了隊伍,向著墓園的一角走去。

  周鈞見狀,看向穆謝赫,後者說道:「這裡埋葬著她的一位至親。」

  周鈞聞言,跟在畫月的身後,來到墓園中的一片幽靜之處。

  這裡用花崗岩建起了一座墓亭,其中靜靜豎立著一塊墓碑,看上去與其它墓地並無不同。

  畫月站定在墓碑前,慢慢跪在地上,用手輕輕摩挲著墓碑上的文字,低聲說道:「至高無上的安拉說過,凡是生靈都要嘗死的滋味……」

  周鈞:「這裡是……?」

  畫月低聲說道:「墓中之人,是我的母親。」

  周鈞一愣。

  畫月:「母親在呼羅珊去世,我起初一直不明白,父親為何要大費周折,將她運到大馬士革下葬,如今終於是懂了。」

  周鈞:「將她運到這裡下葬,其實是伍麥葉哈里發的命令?」

  畫月點頭,又說道:「鄙夷她的出身,擔心流言蜚語,甚至將自己的女兒都送至遙遠的行省……等到她去世了,又強自下令把她帶回都城,卻不敢將她安置在皇室墓園之中……」

  說到這裡,畫月用大食話輕聲說了一句:「多麼虛偽而又怯懦的君王……」

  「那一位有著自己的苦衷,有些事情並不像你想像的那樣。」一個久經滄桑的聲音響起在墓園之中。

  畫月聽見這個聲音,身體一震,站起來不敢置信的看向身後。

  「父親!」

  畫月先是一聲大喊,接著腳下生風,飛奔向一位穿著灰袍的中年人,緊緊抱住後者。

  那中年人看向懷中的畫月,聲音顫抖:「原本我一直以為失去了你……真主垂青,你還活著。」

  周鈞聽不懂大食語,但看向那中年人,再聽著二人說話的語氣,猜想此人應當就是畫月的父親——呼羅珊行省的原官長奈塞爾。

  畫月抽泣了一會兒,站直身體,看向周鈞,對父親說道:「那人就是我曾經在信中提過的唐人,他是安西節度使,也是我的主人。」

  奈塞爾上下打量了一番周鈞,面色無波的用大食話說道:「進來說話吧,外面並不安全。」

  聽完畫月的翻譯,周鈞點點頭,跟在奈塞爾的身後,進入了墓園盡頭,一處昏暗而又陰森的小院。

  開啟的棺木,挖土的鐵鍬,刻了一半的墓碑,這處小院是守墓人的住所。

  奈塞爾走到小院中停放棺柩的暗屋,放倒靠在牆上的棺材,又按下了一處凸起的石塊。

  牆壁上頓時陷下去一塊空間,出現了一條向下傾斜的台階。

  眾人穿過牆洞,走下台階,來到一處修建在地下的隱秘教院。

  穆謝赫對周鈞說道:「這裡起初是羅馬人修建的場所。」

  周鈞:「這裡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

  穆謝赫:「薩貢大瘟疫時,有無數將死的市民,被押送並丟入此處。士兵們將這裡上鎖,不許任何人進出。瘟疫慢慢平息之後,有信教徒自告奮勇,想要清理這間教院,然而清理過程中,又因為鬧鬼,不得不再次將這裡封鎖。再往後過了數百年,這裡就慢慢被世人所遺忘,很少有人再知道這裡了。」

  周鈞點點頭,剛想說話,卻發現畫月不知何時,貼在了自己的身邊。

  周鈞低頭看去,畫月緊閉雙眼,身體顫抖著說道:「我不喜歡這個地方。」

  一行人並沒有走出很遠。

  順著陰森的過道,走入一處燃著火把的房間,周鈞看見了許多人,早早的等在了這裡。

  奈塞爾走入房間,招手示意畫月上前,又朝房內眾人說道:「她來了。」

  有一名身穿襯甲的高大老者,看向畫月,點頭說道:「的確與皇室的那幾位公主,頗為相像。」

  奈塞爾向畫月說道:「他是埃及軍團的軍團長羅穆斯卡,年輕時,曾經在皇宮中擔任過近衛教練,你應當見過他。」

  畫月點頭道:「是的。」

  一位皮膚黝黑、渾身布滿刺青的健壯男子,向奈塞爾問道:「你們說她是哈里發的私生女,我卻覺得不像。」

  奈塞爾:「烏吉!皇室內冊、哈里發的封書還有秘密信物,你全部都已經看過了,到了這種時候,你對公主的身份還有什麼疑問?!」

  烏吉仔細看了看畫月,不屑的說道:「伍麥葉的皇室曾經不止一次的欺騙過帕帕爾人,站在眼前的,說不定只是一個卑賤女奴的孩子……」

  話音未落,一把短劍出現在畫月的手中。

  只見一陣劍光閃過,一小片眉毛從烏吉的額頭上脫落,皮膚卻是絲毫無損。

  畫月用劍身接住掉落的眉毛,輕輕一吹,朝烏吉冷聲說道:「如果從你口中,再說出哪怕一個侮辱我母親的詞語,我保證下一次,停在我劍上的,會是你的舌頭!」

  聽見畫月的威脅,烏吉不禁沒有絲毫害怕,反而大笑著說道:「是的,就是這樣!現在我倒覺得,她有些像是伍麥葉的公主了!」

  奈塞爾向畫月無奈說道:「烏吉是帕帕爾人部族聯盟的領袖,也是一個能力出眾的戰士,就是說話做事有些莽撞。」

  就在這時,從烏吉身後走出一位滿頭白髮、顫顫巍巍的帕帕爾老婦人,她拿著一柄掛滿羽毛裝飾的橡木手杖,脖子上還戴著用鳥骨穿成的項鍊,臉上布滿溝壑,眼睛渾濁而又泛白,早已看不見任何的事物。

  老婦人說了幾句奇怪的話語,烏吉聞言連忙躬身,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後者,來到畫月的面前。

  老婦人伸出手,輕輕摸了摸畫月的臉,用嘶啞的聲音,說出一個大食語詞彙:「預言。」

  就在畫月疑惑的時候,老婦人突然說出了一個令她出乎意料的名字。

  「周鈞。」

  這兩個字,發音並不標準,但畫月卻是聽懂了。

  她轉過頭來,一臉愕然的看向周鈞。

  後者也是吃驚,不明白老婦人為何會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

  周鈞看向老婦人,拱手說道:「敢問……」

  老婦人聞言,沒有理會其他,自顧自的走到周鈞面前,伸出手又摸了摸後者的臉孔,接著笑著說了幾句難懂的語言。

  烏吉聽見這些話,走到老婦人身邊,大聲爭論了幾句。

  老婦人用手杖跺了跺地面,快速說了一段話。

  烏吉一邊聽一邊搖頭,聲音卻也逐漸低了下去,最後閉上嘴巴,臉上寫滿了不情願。

  周鈞在一旁從頭聽到尾,兩名帕帕爾人的對話,他根本完全聽不懂。

  對話中間,只有一個被反覆提起的人名,引起了他的注意。

  薩帕塔。

  周鈞隱約記得,那是祆教聖女拓跋懷素師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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