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樊公孫氏

  去往灞川的官道上,樊饒遠駕著大車,他的妻子公孫大娘則坐在車廂中,掀開布帷,和旁人正說著話。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她談及剛剛的打鬥,笑著說道:「不過就是一群市井潑皮,何談神勇?」

  坐在馬上,畫月興奮的對公孫大娘說道:「在我的故鄉里,即便是力氣最大的男子,都不可能舉起那一尊石獅。」

  周鈞也問道:「大娘這一身好武藝,不知師從何處?」

  公孫大娘:「妾身娘家是開武館的,自幼耳濡目染,學了些拳腳,不過都是些尋常把式。」

  周鈞聽著一陣感嘆,這也算是天賦異稟的一種吧。

  大車駛下官道,上了前往灞川的小路。

  車廂內除了公孫大娘和她年紀最小的三個兒子以外,春娘、柔杏和屈家嬰孩也在車上。

  另一輛大車上,屈家父子三人和公孫大娘家另兩個兒子,一起去了西市匠作街,去尋那煤灰去了。

  一路上,盡聽見車廂里俱是女子的談笑聲,倒也是其樂融融。

  大車駛至灞川別苑的門口,公孫大娘和樊饒遠放眼望去,都被這閣樓大院給嚇了一跳。

  和面露懼色的丈夫不同,公孫大娘定了定神,翻身跳下大車,先走到周鈞身邊,開口說道:「主家那裡,要勞煩小郎君通報了。」

  周鈞將馬韁交給了畫月,走在前面,領著公孫大娘進了別苑。

  那在外苑前庭里休憩的老部曲仇邕,發現周鈞走進來,本是笑著迎了過來,但看見公孫大娘的剎那,卻立馬收了笑容,身體繃緊起來。

  仇邕走到公孫大娘的面前,看著這個比自己還要高半頭的壯婦,眯著眼睛問道:「練家子?」

  公孫大娘行禮說道:「妾身學過幾年拳腳。」

  仇邕點點頭,又朝周鈞說道:「二郎怕是找來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說完,仇邕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周鈞轉身看了眼公孫大娘,狐疑的想道,難不成這就是武俠小說中的高手感應?

  帶著公孫大娘進了中苑,周鈞發現龐公不在閣亭中練琴,二人又向著廂房走去。

  玉萍在院子裡,坐在月牙凳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縫補著衣裳。

  忽然地上一暗,玉萍還以為天陰了。

  抬頭看去,玉萍卻瞧見一位身姿雄壯、肌肉賁張的婦人,站在自己前面,遮住了陽光。

  玉萍一驚,手中的針線也滾落到了地上。

  周鈞見狀,連忙說道:「莫慌莫慌,這位是我尋得的油坊戶,樊家的家主,樊公孫氏。」

  玉萍慢慢站起身來,看著公孫大娘,驚疑不定的朝周鈞問道:「二郎,這位是油坊戶的家主?」

  公孫大娘朝著玉萍行禮道:「姊姊。」

  周鈞朝玉萍問道:「龐公可在屋內?」

  玉萍還在看公孫大娘,臉上的驚詫仍未退去:「在,在的,我,我先去通報一聲。」

  看著玉萍走入屋中,周鈞和公孫大娘在門外稍候了片刻。

  很快,玉萍走了出來,對二人說道:「隨我進來吧。」

  龐公正在書房中看書,第一眼瞧見公孫大娘,臉上驚訝的表情,幾乎和玉萍如出一轍。

  但他的臉色,很快就恢復如常。

  周鈞唱了個喏:「龐公,這是某尋來的油坊戶家主,樊公孫氏。」

  公孫大娘雙膝落地,拱手成環,低下頭向著龐公一拜,說道:「樊公孫氏見過龐公。」

  龐公看著這跪拜在地上的公孫大娘,又看了看侍在一旁的周鈞,滿肚子疑問,卻又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

  過了好一會兒,龐公才問道:「樊家男兒可在?」

  公孫大娘明白龐公想問什麼,便回道:「良人仍在,但他口舌笨拙,膽子又小,故而外洽都由妾身來代勞。」

  龐公聽了這話,覺得這樊家倒也有趣,又問道:「樊家是油坊戶?」

  公孫大娘說道:「樊家祖上三代皆以榨油為生,涇陽樊油清澈少雜,出料又高,每每出油,長安洛陽都有客來。」

  龐公:「既然如此,那樊家怎麼離了涇陽,來了長安?」

  公孫大娘:「秉龐公,想當年……」

  公孫大娘將那當年發生之事,一一道來,說的那叫一個險象環生,跌宕起伏。

  周鈞在一旁聽了,心中尋思,這公孫大娘即便不干那榨油的營生,就是去酒肆里說書,恐怕也有不錯的收成。

  那龐公和玉萍,聽得仔細,每聽到驚險關鍵之處,不自覺還發出幾聲驚嘆。

  本來三分鐘就能講完的一段往事,愣是被公孫大娘說成了章回體,起承轉合,足足一直說到了太陽落山。

  好不容易聽完這樊家的往事,龐公長長吁了口氣,說道:「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事情。」

  玉萍也跟著說道:「真是世事難料。」

  龐公看了眼公孫大娘,開口說道:「咱家打算在灞河邊上,築一所油坊,屈三管著泥瓦,你也多看著些。」

  公孫大娘面色一喜,開口問道:「龐公這是願意納了樊家?」

  龐公:「先不急,出了油,便拿來,咱家要看看,這涇陽樊油是否如你口中那般大善。」

  公孫大娘連忙朝著龐公又是一拜:「主家且等著便是,倘若樊家榨的油有半點雜沫,妾身不勞他人動手,直接在灞河邊上抹了脖子。」

  龐公聽著一陣皺眉,心中不住嘀咕,這樊公孫氏說話行事,怎麼和綠林任俠一般?

  讓玉萍幫著去安置樊家人住下,龐公叫住周鈞,讓他陪自己說說話。

  龐公:「中苑修繕已近完成,咱家今天去瞧了瞧手藝,著實不錯。」

  周鈞低頭說道:「灞川小道的修整工作也已成了,如今通行再無難處。」

  龐公點點頭:「屈家和樊家,也找了回來,你這三件差事辦的咱家很是滿意。」

  「不僅如此,還有那炒菜,可真是驚艷了咱家一回。」

  說到這裡,龐公停頓一會兒,朝周鈞說道:「有一事,咱家不大明白。」

  周鈞看向龐公,面露疑惑。

  龐公繼續說道:「咱家聽聞,二郎將那菽油炒菜之法,授給了屈家媳,可有此事?」

  周鈞點頭。

  龐公:「那菽油炒菜之法,咱家也不清楚二郎是如何學得,但此等不傳之秘,倘若教給你的婢子畫月,這還能說的通,但教給屈家,卻是為何?」

  周鈞想了想,朝龐公問道:「炒菜味美否?」

  龐公一愣,點頭說道:「是。」

  周鈞又問:「龐公喜食否?」

  龐公一臉的迷惑:「是。」

  周鈞攤手說道:「二郎是龐公請的管事,讓東家吃的滿意,難道不是應該做的事情嗎?」

  龐公怔在那裡,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周鈞:「與龐公看來,菽油炒菜之法,乃是不傳之秘;但在二郎看來,不過就是一膳炊的法子罷了。」

  「龐公既然信任我,聘我成了這別苑的管事,二郎自應本分做事。」

  龐公看著周鈞,臉上動容,神色之中第一次流露出感動。

  只聽他長嘆一聲,感喟道:「論豁達大度,咱家不如二郎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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