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誤會

  在灞川街市中,周鈞將孫阿應等親衛,介紹給了駱安源,又說了灞川部曲的訓練方略。【記住本站域名】

  一眾年輕人,在朔方軍中就是舊識,中午又說得投緣,一起也便多喝了幾杯。

  酒宴結束,孫阿應等親兵護著周鈞,從酒肆中出來,後者被湖上的冷風一吹,胸口處酒意翻湧,整個人有些眩暈,不得不找了個石台坐了下來。

  沒坐一會兒,周鈞聽見有人在喚駙馬,便抬頭看去,只見一其貌不揚、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面露羞赧,被孫阿應等人攔在了一旁。

  周鈞看著那人的臉面,想起了對方的身份——杜甫。

  周鈞揮了揮手,孫阿應等人站到了一旁。

  杜甫走到周鈞的身前,本想躬身唱喏,仔細尋思之後,先行了揖禮,然後俯伏,再用手按地,屈膝打算行下拜禮。

  周鈞見狀,連忙伸出手,止住杜甫的行禮:「少陵這是在做什麼?」

  杜甫:「甫一介白身,卑者見尊,稽首而拜,自為見上之禮。」

  周鈞搖頭道:「那是受賜、祭祀、正儀時才講究的禮數,這人來人往的街市,哪裡有這麼多的規矩?」

  杜甫一時語頓。

  周鈞看著杜甫問道:「去歲除夕,少陵沒有返鄉?」

  杜甫搖了搖頭:「今年正月,聖人祭祀太廟,向長安城中徵集禮賦,甫覺得這是個機會,便留在了長安,專心撰寫。」

  周鈞隱約記得,杜甫獻上的禮賦,得了李隆基的賞識,被下令待在集賢院中等候官身。

  一問之下,杜甫的禮賦果然被選上。

  周鈞向他恭賀道:「少陵乃是當世賢才,能夠得到賞識也是自然。既然入了集賢院,就等於有了參列選序的資格,接下來就是等候分配官職了吧?」

  聽見這問題,杜甫的臉上又浮現出羞愧之色,只是拱手說道:「從正月等到現在,官身告書如石沉大海,一直尚未送來。」

  周鈞先是一愣,接著看向杜甫,從後者臉上的表情,大概也猜中了對方的意圖。

  杜甫這是希望自己幫忙說情,去獲得放官的資格。

  杜甫從開元二十四年(736年)就開始參加進士考試,之後的十五年裡,不斷的落第。

  而這次天寶十載的正月禮賦,是杜甫距離官身最近的一次。

  只可惜,在歷史上,最後還是無果而終。

  想到這裡,周鈞打算幫杜甫一次,便開口說道:「某幫你去問問,少陵靜候佳音便是。」

  杜甫清楚,周鈞的這番話,等於是答應幫他推薦官身。

  大喜過望之下,不等周鈞反對,杜甫屈膝伏地,行了拜禮,口中只道大恩。

  送別了杜甫,周鈞向灞川別苑行去。來到大門處時,發現外面的場院裡,停了十數輛大車。

  心中疑惑的周鈞,一路走向內苑的公主府。

  剛走到府門,他就驚訝的發現,不少內侍和宮婢,正在府院中來回走動。

  入了後院,周鈞終於在湖榭旁的亭台中,看見了前來府中拜訪的客人——楊貴妃。

  一身青襦的尹玉,拿著一卷書冊,一邊用手指著書頁,一邊和楊玉環說著些什麼。

  二人一邊看,一邊還時不時發出讚嘆之聲。

  周鈞走到亭台邊,見二人絲毫不覺,只能躬身說道:「鈞見過貴妃。」

  尹玉聽見周鈞的聲音,身體一震。

  楊玉環則轉過頭來,看向階下的周鈞,美目漣漣,又笑道:「周二郎文采斐然,卻是瞞的世人好苦。」

  周鈞不解,將視線投向尹玉,只見後者手中正拿著那本大婚之日贈予她的詩集。

  看到這裡,周鈞明白,尹玉定是將這本卻扇禮的詩集,偷偷拿給楊玉環看了。

  周鈞拱手向楊玉環苦笑道:「稟貴妃,冊中詩詞都是他人所作,鈞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你看吧,我就知道二郎會這樣說。」尹玉一臉得意,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周鈞有此一言,接著對楊玉環怪道:「我曾經問過他,究竟是何人所寫,二郎又顧左右而言他。」

  楊玉環見周鈞面色窘迫,笑著對尹玉說道:「好了,周二郎不願意說,就不要再追問了。」

  周鈞鬆了口氣,又對楊玉環稱謝。

  楊玉環微微一笑,回過頭去,又與尹玉說話。

  周鈞侍立在一旁,瞧著亭中的二女,一時之間有些出神。

  尹玉花容月貌,膚白勝雪,玉腰圍瘦,無論身材還是容貌,與大唐當下的潮流有所不同,卻是和後世定義的美人,更多的相近。

  而被尊為四大美人的楊玉環,倘若用八字來形容,只能是艷露凝香,貴氣迫人。任何人,無論男女老少,主僕尊卑,與她面對,都會不自覺的自慚形穢,只因此女天生就有一種出身貴胄的氣質。

  周鈞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楊玉環突然呼了周二郎。

  周鈞連忙反應了過來,又垂首循禮。

  楊玉環:「這次多虧了周二郎從中轉圜,才使得事情沒有鬧大。」

  周鈞口中稱著不敢,卻因為剛剛開了小差,完全不知道楊玉環所指何事。

  楊玉環又說道:「我的族兄,本心不壞,只是為人魯莽了一些。」

  周鈞這才明白,原來楊玉環在說楊國忠舉報賣宅一事。

  尹玉在一旁也說道:「玉環娘子與我情同姐妹,這次大婚,又得了楊家的鼎力支持,些許誤會,仔細說清,便也解開了。」

  周鈞聞言,口中說著自然,心中卻是無奈。

  楊家和自己的關係,本來就非常微妙,二者互相提防,卻又各取所需。

  但楊國忠心中的嫉恨,促使此人當著朝中百官的面,以大不敬之罪對自己痛下死手,這使得兩家之間有了隔閡,關係再也無法回到過去那般了。

  周鈞想到這裡,看向楊玉環,後者這次來公主府,自然是想極力彌補兩家之間的裂痕。

  周鈞也希望憑藉著她和尹玉之間的關係,來充作自己和楊國忠之間的緩衝,維持住兩家之間並不牢固的結盟,至少……直到最後脫身的那一天。

  周鈞正在想著,楊玉環對尹玉說道:「上次你編排的戲劇,我瞧著甚是歡喜,下個月華清宮大宴,我打算向你借了戲本,再教給禁苑教坊。」

  尹玉點頭道:「玉環娘子在這裡稍待片刻,我現在就去取來給你。」

  說完,尹玉匆匆離去,亭台中只留下了周鈞和楊玉環二人。

  周鈞垂首盯著腳面,突然聽見楊玉環輕聲說了一句:「天寶七載,上元節當晚,你可是在花萼相輝樓的閣樓之中?」

  周鈞聞言,先是一怔,接著仔細回憶,那一晚他和尹玉打算在閣樓幽會,楊玉環中途醉酒入場,使得二人不得不離去。

  楊玉環身體背向內侍和宮婢,咬著貝齒向周鈞問道:「我問你,那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一晚,尹玉吻了周鈞,二人險些還在婚前犯下大錯。

  想到這裡,周鈞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只能說道:「鈞情難自已,險些鑄成大禍。」

  楊玉環盯著周鈞,低聲喝道:「你可知曉,此事倘若傳將出去,你必是死罪!」

  聽見楊玉環的話,周鈞的第一反應是,與公主幽會似乎沒有那麼嚴重吧?

  他又轉念一想,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是奴牙出身的小官,冒犯公主的罪名,按照唐律好像的確夠得上被砍頭。

  想到這裡,周鈞只能說道:「鈞情真意切,沒有半分虛假,還望貴妃明鑑。」

  楊玉環聞言,又羞又氣,跺著腳對周鈞斥了一聲:「你身為駙馬,當潔身自好,從前的種種,就當做沒有發生,絕對不可以再提起了!」

  周鈞聽見這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已經娶尹玉為妻,婚前即便偶爾激情,又和潔身自好有何關係?

  周鈞張開嘴巴,剛想問清,尹玉拿著戲本,正好趕了過來。

  楊玉環連忙裝成一副無事的模樣,接過戲本,又再三謝過,接著便匆匆離開了。

  然而,從頭到尾,無論是周鈞,還是楊玉環,二人都沒想過,適才的那一番對話,兩方雞同鴨講,說的卻根本不是同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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