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連環與結網

  周鈞從軍鎮中回到金宅,坐在堂中,慢慢品著杯中的香茗。【Google搜索】

  孔攸躬身走進門來,朝周鈞問道:「主家,您尋我?」

  周鈞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孔攸,沒說話。

  孔攸垂首道:「主家可是有話要問?」

  周鈞:「我剛剛去了李光弼那裡,關於北藩的將來,他向我提了一條計策。」

  孔攸低著頭,沉默不語。

  周鈞將虛報戰耗、藏兵於民的計策,向孔攸說了,又問道:「此計不似軍將所為,你可有參與其中?」

  孔攸:「攸無意之中,或許是向王忠嗣說了些閒言碎語。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或許這才有此計策。」

  孔攸這話,等於承認了,這計策就是他起的頭。

  周鈞以手指用力敲了敲案台,沉聲說道:「好一個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孔攸的語氣,從頭到尾並無波動,仿佛在敘述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王忠嗣愚忠,李光弼憨直,北藩諸將打仗是把好手,但於謀術一道,不過一群無能之輩罷了。這群人倘若不加以點撥,只會坐視手下白白送死。」

  周鈞:「當初北藩被聖人猜忌,你就料到了李林甫的計策,想必心中也有了萬全的應對之策?」

  孔攸:「是,但即便攸當時出謀劃策,幫王忠嗣解了圍,他一樣免不了罷官還鄉的下場。」

  周鈞:「為何?」

  孔攸:「主家可知設局謀略的優劣?」

  周鈞一愣,有些奇怪孔攸為何突然說起這個,便開口讓孔攸解釋。

  孔攸:「設局陷害,又或謀略使計,世間的愚人皆以為連環計方是上策,殊不知連環計乃是計謀中的下下之選。」

  周鈞有些疑惑:「連環計是下下之選?」

  孔攸:「連環計一環套一環,首尾相連,彼此呼應,看上去是天衣無縫,萬無一失。但其實這種計策,只要其中的一環被攻破,就可以順藤摸瓜,向前沿著環結清查源頭,向後提前預料下一環計策的破綻。」

  「這就好比珍珠項鍊,倘若其中一段結繩破裂,整串珍珠就此散落,局勢也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故而,連環計乃是用計的下下之選。」

  周鈞:「那依你之見,什麼樣的計策才是上上之選呢?」

  孔攸:「用計之上選,當似臨淵結網,使得計策的每一步就像漁網上的結點一般,彼此相連,互成網眼,將獵物網羅於其中。即便一處或兩處網眼被損毀,也不至於獵物潰逃,更不會引得滿盤皆輸。」

  周鈞聽了不禁點頭,又問道:「你說的這些,和北藩又有何關係?」

  孔攸拱手說道:「主家,李林甫此人老謀深算,又攻於心計,對王忠嗣用計,必定是羅網重重。就算攸能破的了其中一處網眼,對大局也是無濟於事。」

  周鈞:「那按照你的意思,北藩之局乃是死局,毫無破解之法?」

  孔攸:「既然是計策,自然有破解之法。只要王忠嗣與安祿山虛與委蛇,麻痹朝廷,再與吐蕃私下勾連,養寇自重,北藩就能獲得轉圜的餘地……但是,請主家想想,王忠嗣肯那樣做嗎?」

  周鈞沉默。

  孔攸:「主家的心思,攸自然明白。王忠嗣和下屬的一眾將領,都是難得一見的將才,北藩的數萬大軍,也是戰力冠絕,倘若能將其收入麾下,自然大有裨益。但主家想想,眼下大唐正盛,將士無不忠於朝廷,根本無法說得他們來投,弄得不好,說不定會弄巧成拙。」

  周鈞知曉孔攸說的是實話。

  孔攸又說道:「對主家而言,王忠嗣罷官,北藩分崩瓦解,二者都是利大於弊,如今的關鍵是如何趁著北藩散亂的時候,盡力從其中爭取將士。」

  周鈞:「所以你才向王忠嗣說了虛報戰耗之策?」

  孔攸:「我其實並沒有說出完整的計策,不過是些隻言片語,又語焉不詳,王忠嗣當時可能並沒有想透。但在長安的大理寺獄中,他受到了不公,自然會改變思路,想方設法為北藩爭取一些餘地……」

  周鈞:「此等大事?為何事先沒有告與我知?」

  孔攸:「這虛報戰耗一策,就如結網謀術中的一眼,攸起初也拿不準此計是否會奏效,所以事先沒有向主家相告。」

  周鈞盯著孔攸許久,最終擺手說道:「行了,前事不談,你且與我說說,這計策究竟是如何施行的?」

  孔攸直起身,對周鈞說道:「主家,且聽我慢慢道來……」

  長安城,興慶宮。

  楊玉環坐在折床上,盯著身旁的尹玉,良久未語。

  尹玉正拿著城中新出的『白蛇傳』話本,看的津津有味,口中還說道:「那日在別苑,離戲台有些遠了。有些唱曲聽不真切,今日見到話本,才知道那時的一些戲文,卻是聽岔了。」

  楊玉環輕聲說道:「那寒宵居士,真是才貌雙絕,就連三郎見了她,都顧不上場中的他人,直言要收她入宮。」

  尹玉:「居士真是才華橫溢,起初我對她心生妒忌,後來也只剩下折服了。」

  楊玉環嘆道:「確實,玉環從前在宮中只想著享樂歡愉,在看了居士的那些戲本之後,才慢慢對世間痴苦有了感悟。」

  說完,楊玉環又念了幾句戲文:「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還有那首詩,當初西湖成花燭,望與君是永相隨,不料美夢難久長,過眼煙雲盡虛偽……」

  尹玉對楊玉環說道:「從前與玉環娘子在一起的時候,娘子只愛音律和舞蹈,後來有了居士的那些戲本。娘子無論言行舉止,都與過去有了很大的不同,或許就是佛家中所說的漸悟了。」

  楊玉環:「這般說起來,我應該當面向居士道一聲謝。」

  尹玉想起一事,不禁嘆道:「居士她曾說自己是孤鸞之命,真是可憐。」

  楊玉環看向尹玉說道:「你別總擔心別人,閒暇之餘也想想自己。」

  尹玉:「我?我怎麼了?」

  楊玉環:「你與那周鈞聚少離多,萬一他在外面移情別戀……」

  尹玉就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從月牙凳上跳起來喊道:「他才不會那樣做!」

  楊玉環:「你還嘴硬?去年周鈞回到長安,滿打滿算,你們二人也不過只在灞川中相會了數天,之後便再無機會能說上話……」

  尹玉挺著腰打斷了楊玉環:「誰說我們只在灞川中見過?上元節那晚,我和二郎在花萼相輝樓中也見了面,說了話!」

  楊玉環心中一緊,沉默片刻,最後微微一笑:「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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