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花萼相輝樓(上)

  上元節當晚,長安城中燈火通明,百萬人湧上街頭,觀看花燈又歡慶元宵。【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興慶宮西南,有一處長安城中最高的樓宇——花萼相輝樓。

  花萼相輝樓始建於開元二年(714年),擴建於開元二十四年(736年),主樓、院場、子樓、栒房等等建築,總占地面積加在一起,超過了九萬多平米,乃是盛唐五大名樓之首,又被稱作天下第一樓。

  周鈞站定在院門處,先是遞上了魚符,接著又查驗了隨身,最後跟在武衛的身後,入了花萼相輝樓的前院。

  在數不盡的宮燈之中,周鈞穿過了一片開闊的庭院,又走過了一條冗長的甬道,最終到達一處高聳的建築面前。

  到了一樓的殿門前,周鈞將魚符等物又交給門前的內侍。

  內侍們看見周鈞的名字,又對比了闞冊,開口說道:「請周監上二樓。」

  周鈞聞言一愣。

  花萼相輝樓共有三層,根據來客的身份和品階,能夠去往的樓層也是各有不同。

  周鈞原本自忖,以自己當下的官階,怕是只能在一樓赴宴,卻沒想到,被安排上了二樓。

  入了一樓的大殿,只見殿內滿座繡衣,佳肴名膳,歌舞百戲,競相媲美。

  數百名賓客中,有大唐官員,也有番邦使節,又有宮人、侍者穿行其中,眾人載歌載舞,丸劍角牴,戲馬鬥雞,熱鬧非凡。

  周鈞上了階梯,入了二層。

  這裡相比一層,明顯要安靜了一些。

  巨大的殿堂之中,皇親國戚、王公高門的賓客,被劃分成了數個區域,席坐談笑。

  大殿中央有梨園宮伎近百,飾以珠翠,衣以錦繡,擊擂鼓,上演《破陣樂》。

  周鈞身著青色官袍、黃色雙釧、小團窠綾、腰帶乃是銀飾,明眼人很快就能瞧出他是從六品的職官。

  一個從六品的職官,能上得二樓,這事兒瞧著本來就有趣,人們不禁也多看了幾眼。

  周鈞不願引起過多的關注,便循著牆去往旁席,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還沒等周鈞坐下去,有人走到他的身邊,開口說道:「周二郎。」

  周鈞轉過身去,居然看見了許久未見的壽王李瑁。

  相比之前在灞川的那次相見,如今的李瑁,眉宇之間的陰霾幾近消散,整個人有些發福,甚至下巴上都出現了些許贅肉。

  周鈞連忙朝壽王唱了個喏。

  後者擺手說道:「一直想和周二郎見面,不過總是陰差陽錯碰不上面,今日終究是遇見了。」

  周鈞看向李瑁,見他神色中再也沒了往日的悲苦,由衷說道:「相較從前背負的種種,壽王如今終於是放下了。」

  李瑁大笑了起來,對周鈞說道:「知我者二郎也……很久之前,本王就想招你入府,後來你屢立奇功,連連升官,如今看來再想招你卻是難了。」

  周鈞知曉對方這話,半是誠懇,半是玩鬧,便也一笑而過。

  壽王又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周鈞心想,現在應該能坐下了。

  還沒彎腰,周鈞看見一個身影又朝他走了過來。

  周鈞仔細瞧了瞧,待他看清楚來人的模樣,立即雙眼圓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了上去,又唱喏說道:「鈞見過右相。」

  李林甫上下打量了一番周鈞,點頭微笑道:「少年郎就如璞玉,得了磨礪,方能成器。」

  周鈞低頭道了一聲不敢當。

  李林甫又笑著說道:「林甫曾與龐公言道,周二郎去河西,必能立下功勞,如今再來看,卻是某一語成讖。」

  想起臨行前李林甫的那封信,心中存著疑問的周鈞,試探性的問道:「右相此言,鈞不解。」

  李林甫壓低聲音:「河西軍政多舛,周二郎助王忠嗣促成了稅改,對河西,對大唐,甚至對林甫而言,都是大功一件。」

  此言聽起來著實怪異,周鈞總覺得話中有些深意。

  李林甫臉上滿是笑容,又對周鈞說道:「奴牙郎身為賤業,想要往上升遷,阻力怕是不小。周二郎此番連升三級,成了互市監,不僅是朝廷念著你的功勞,也是林甫愛惜你的才能。從今往後,何去何從,周二郎總要有個想法。」

  說完,在周遭賓客的注視之中,李林甫拍了拍周鈞的肩膀,笑著離開了。

  周鈞站在原地,還在細細尋思著李林甫的那些話。就在此時,二樓殿內,傳來一女子的歌聲,只道是『喉囀一聲,響傳九陌』。

  待得聲落,賓客們驚於那女子穿雲破空的嗓音,紛紛止言不語。

  此時,又有內侍唱告,開元神武皇帝陛下入殿。

  在一群宮女和內侍的簇擁下,周鈞瞧見一男一女從正門處慢慢走了進來。

  男子年約六旬,身著赤黃宴服,又著九環帶,六合靴,面容威儀,正是天子李隆基。

  女子花信年華,眉目如畫,體態娉婷,端麗冠絕,艷驚四座。

  周鈞驚嘆於那女子的貌美,又覺得對方的身影,似乎在哪裡見過。

  待李隆基攜著那女子入了正座,周鈞看見高力士取來了戲牌,又朝那女子呼了一聲貴妃。

  李隆基從高力士手中接過戲牌,隨意翻了翻,接著又將其交給了身邊的女子。

  那女子接過戲牌,先是笑著道了一聲三郎,接著點了一出歌舞戲。

  瞧見這一場景,周鈞終於反應了過來,在洛陽別苑和灞川街市中,自己兩次相遇的那位貴人,正是眼前的楊貴妃。

  不多一會兒,上百位歌舞伎魚貫而入,為首的女子身形婀娜、姿態端莊,一開口唱出的歌聲,時而高亢,時而清脆,如鳥鳴於清寂森林,似泉響在幽靜山澗。

  周鈞只聽了一句,便也認出了此女的身份,古詠三絕之一,許合子。

  一曲《上元樂》,在許合子的歌聲中,將上元節晚宴的氣氛推至高潮。

  周鈞坐在花萼相輝樓之中,看著眼前的這繁花似錦的一幕,心中莫名有些感觸。

  天寶六載的上元節,或許是大唐盛世中最高光的一天。

  一切是如此的瑰麗壯闊,又美輪美奐,讓人仿佛置身夢境,顯得有那麼幾分不真實。

  周鈞將頭轉向二層大殿的窗外。

  花萼相輝樓與安興坊相鄰,坐在樓上,就能看到街市里一切。

  花燈如河,萬民歡騰。

  這裡不僅是大唐的中心,更是世界的中心,它是一個文明昌盛到了極致的縮影。

  就在周鈞感懷此景的時候,歌舞到了尾聲,一個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在大殿之中。

  「臣乃范陽節度使安祿山,今日上元佳節,斗膽自請獻胡旋舞,為陛下助興!」

  周鈞手中的酒杯一顫,些許酒水灑落在了案台上。

  他看向殿中正座的方向,只見一個身穿綢袍的痴胖胡人,面朝天子和貴妃,唱了一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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