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北藩險境

  王忠嗣上奏朝廷的遷令,終於批了下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周鈞由正八品互市監丞,遷為從六品互市監,同時代武威郡刺史職事。

  一個才來涼州不過數月、年僅十九的小郎,不僅做了武威郡的一把手,管著整個河西互市,而且上任當天,城內二十萬百姓張燈結彩、恭賀新官,這在外人看來,古未有之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七月十五,涼州城。

  周鈞在處理完府內事務之後,帶著部曲來到城南,等待一隻車隊的到來。

  時近正午,在城外遠方的官道上,有一隻浩浩蕩蕩的車隊,緩緩前行,向著城門慢慢駛來。

  待得那隻車隊靠近一些,領隊之人一把扯下風罩,跳下大車,快步來到周鈞面前,拜了下去。

  周鈞笑著將他扶了起來,說道:「伯泓終於是來了。」

  孔攸站起身來,長長吁了一口氣,激動說道:「主家在涼城所為,某全部聽聞了,實乃大賢之能。」

  又有一身體硬朗的老者,走出車隊,來到周鈞面前,躬身說道:「周二郎,工坊器具三車,新茶五車,雜品三車,工匠又雜役共四十四人,全部平安抵達。」

  周鈞仔細看去,那老者正是大匠師毛順,他迎上前握住後者的手說道:「大匠一路辛苦,諸位工匠包括您的家眷,某已經遣人去接,相信用不了多少日子,便能抵達涼州。」

  聽見這話,毛順先是一愣,接著身體顫抖的感動道:「二郎恩德,吾等匠作無以為報,只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周鈞寬慰了幾句,先讓部曲陪著工匠們,將大車趕向宅子,又和孔攸同行說話。

  孔攸先是說道:「韋堅、皇甫惟明密會太子一案,李林甫於朝中向李适之發難,說是有密告者報信,李左相也牽涉此案其中。李适之為了避嫌,自求辭去職事,下放散地為官。聖人勸解,左相堅持。無奈之下,聖人只能同意李适之的請求。」

  周鈞聽罷,先是唏噓,又說道:「李适之畏懼李林甫,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孔攸說道:「主家可曾瞧出其中端倪?上元密會一案中,韋堅、皇甫惟明、李适之還有李林甫,都是無關緊要的角色,唯有一人,卻是關鍵。」

  周鈞思慮片刻,問道:「伯泓所指,可是聖人?」

  孔攸點頭道:「韋堅一案,聖人以權衡之術制約太子一黨,韋堅、皇甫惟明皆是因此才受了貶官。但是,身為案件中心的太子,並沒有遭到任何處罰,聖人對其甚至連一句斥責也沒有。這就說明,聖人認為此案到此為止,目的已經達到。」

  「然而,李适之憂懼李林甫,卻直接提出辭官避難,這一點恐怕聖人萬萬沒有料到。原本因為韋堅案,朝中本已趨向於平衡的二黨勢力,卻因為李适之的請辭,打亂了布局,這是聖人不想也是不願看見的。所以,『聖人勸解,又無奈同意』。」

  周鈞聽了孔攸的話,也逐漸反應了過來:「眼下左相請辭,朝中只剩右相,聖人怕是生出顧慮。」

  孔攸:「不錯,李林甫老謀深算,又上書引門下侍郎、崇玄館大學士陳希烈入相。陳希烈擅以道家祥瑞取悅聖人,但並不精於政事,故而惰於朝政。李林甫此舉一來可使大權獨攬,二來使聖人安心,三來又可堵住悠悠眾口。」

  周鈞:「那看起來,朝中再也無人可以與李林甫抗衡了。」

  孔攸點頭道:「短期來看,或許如此。但聖人終究不可能坐視李林甫一家獨大,總會另尋一人,來平衡朝中勢力。」

  二人邊說邊走,一路上有涼州百姓、城中商賈、大小官員,見到周鈞,紛紛行禮又問安,孔攸見狀,面露喜色,說道:「二郎深得民心,此事大善。」

  周鈞帶著孔攸入了都督府,又來到偏廳,支開其他人,這才說道:「此次涼州糧荒,我向回紇人請糧,這才化解危機,王都護想趁機推行商稅,以擴軍餉,伯泓可否為我分析此事的利弊?」

  孔攸思慮一番,對周鈞說道:「漠北突厥已經勢微,吐谷渾叛部又被盡俘,吐蕃大軍敗於青海,表面上來看,大唐北方之敵皆被掃清,王都護所領的北藩,風頭一時無兩……但實際上,當下卻是北藩所危險的時候。」

  周鈞聽了一愣:「伯泓此言何解?」

  孔攸說道:「大唐諸鎮之中,北藩需要應對突厥、吐蕃、吐谷渾的威脅,故而兵力最多,作戰能力也是最強。但經過數戰,三大外敵中二者皆喑、吐蕃新敗,北藩軍力過強,反而成了掣肘。」

  周鈞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孔攸先是點頭,又說道:「當初,王忠嗣一人領四方將印,這摺子雖是門下省先提了出來,但我估計,八成是李林甫的主意。此舉看上去是放權於王忠嗣,其實卻是在向聖人強調,北藩尾大不掉,越來越失去控制。」

  「北藩先滅突厥,再滅吐谷渾,又敗吐蕃,而且王忠嗣一人領四印,眼下又要去動商稅。二郎且尋思,朝中會如何看北藩,聖人又會如何看王忠嗣?」

  周鈞心中一緊。

  史書中,王忠嗣領河西、隴右、朔方、河東四方將印,因為軍餉匱乏,商稅改制又失敗,所以不得不讓位朔方、河東節度使的職務,削弱了職權。

  但眼下,由於周鈞的介入,涼州糧荒被解決,商賈集團被說服,民間彈壓緩和,王忠嗣的商稅改制很有可能會被通過,歷史在此出現了一些變動。

  身為北藩領袖的王忠嗣,將不會讓位朔方、河東節度使,這也就意味著北藩勢力一再做大,已經到了朝廷不得不重視的地步。

  想到這裡,周鈞朝孔攸問道:「如此說來,朝廷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削藩?」

  孔攸笑道:「朝廷做夢都想削藩,但又以何名目來削呢?北藩諸軍,屢次立下大功,又俘虜無數,當是大唐軍魂之標杆,倘若此時下旨削藩,那豈不是寒了將士的心?甚至會引起軍中內亂?」

  周鈞困惑道:「那朝廷會如何做?」

  孔攸:「朝廷想要削弱北藩軍力,其實有兩個法子。第一個法子叫借兵,令其他節度使以戰事為由,向北藩借兵,藉以削減其軍力。」

  周鈞:「那第二個法子呢?」

  孔攸:「第二個法子,名為戰損。故意引北藩攻伐強敵,又謀事做局,製造種種不利環境,從而令北藩諸軍損兵折將,以戰事之名來實現削藩。」

  周鈞倒吸一口涼氣,孔攸說的猜測,越想越是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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