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伴君怨愁幾時休

  楊玉環和尹玉在灞川街市里住了三日。【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三日裡,二女每天都去聽戲曲,又吃遍了周家酒樓中的各式炒菜。

  街上待得無趣,她們便租一條畫舫,游遍灞川湖榭,看盡無限風光。

  最讓她們感到自在的是,灞川街市沒有宵禁,即便夜晚出來,街上四處也點著彩燈。

  月上中梢,坐在酒樓的露台中,聽著舞台上的優伶唱著戲文,吹著湖面上拂來的涼風,讓人不禁覺得,在灞川里過活要比長安更加自在。

  三日之後,二女戀戀不捨的離開灞川。

  尹玉去了周家去尋虞珺娘說話,楊玉環則坐著馬車,回到了興慶宮。

  踏入宮門,原本明媚的陽光,昏暗了許多。

  偌大的宮苑之中,人煙稀少,下人們連說話都是竊竊私語,惟恐驚到了貴人。

  楊玉環來到花園之中,先是回頭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接著看向花園中的嬌艷鮮花,朝身旁的內侍問道:「聖人今日可會回來?」

  內侍說道:「朝中事務繁忙,陛下怕是最近幾日都無法回來。」

  楊玉環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整整五日了,朝中有如此多的事務嗎?」

  說完,楊玉環輕嘆一聲,回到房中,一邊逗著那隻楊氏姐妹贈給她的嶺南雪鸚,一邊問道:「你整日待在籠中,難道就不想出去嗎?」

  那雪鸚歪著頭,看向楊玉環,學舌道:「想出去,想出去!」

  楊玉環笑道:「那我問你,三郎為什麼還不回來?」

  雪鸚:「不回來!」

  楊玉環:「那我去找他,可好?」

  雪鸚:「好!」

  楊玉環深吸一口氣,轉身出了房門,對內侍說道:「備車,我要去宮中!」

  內侍聽見這話,急忙說道:「貴妃娘娘,此舉不合……」

  楊玉環打斷了對方的話:「莫要讓我多費口舌,備車!」

  內侍身體一顫,只得躬身應了一聲。

  再一次上了馬車,楊玉環入了皇城,先去太極宮,遍尋不到李隆基,去問職事內監,眾人皆道不知。

  有人勸貴妃,不如先回去,再等候消息。

  楊玉環性子雖然婉順,但脾氣執拗,認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更改。

  她猜度李隆基會不會去了其他妃子的居所,別下令讓馬車改道去往內苑。

  入了內苑的宮街,宮闈局的職事太監,瞧見楊玉環的車輦,大驚失色,轉身就想跑。

  楊玉環見狀,一聲怒喝,遣隨行拿住了他,並將其押解到了面前。

  那太監跪伏在地上,顫聲說道:「貴妃娘娘。」

  楊玉環盯著他,冷聲問道:「因何事而逃?」

  太監:「無……無事。」

  楊玉環:「你這賤奴!再敢誑語,就地棒殺!」

  太監將頭不停磕在地上,磚石之上不停傳來咚咚之聲,額頭破了都渾然不覺,但即便如此,依舊一句話也不肯說。

  看著磚石上的那一灘血漬,楊玉環厭惡的皺著眉頭,心中懷疑更甚,下令馬車行向內宮禁苑。

  又行過一條長長的宮道,坐在馬車上的楊玉環,隱隱聽見了女子的哭泣聲。

  她掀開帷簾,指著哭聲傳來的方向,對隨行問道:「那裡是何處?」

  隨行說道:「回娘娘,是採選院。」

  楊玉環一怔,臉色瞬間就變了,開口道:「去那裡看看!」

  馬車來到採選院的大門口,楊玉環下了車,還沒進大門,就看見門外、院內站滿了年輕的女子。

  其中,有唐女,也有胡女,有士卿家的女兒,也有農戶家的幼娘。

  楊玉環手足發冷,甩開隨行內侍的攙扶,渾身顫抖著踏入院門。

  院中,有不少小娘放聲大哭,有人言道想要回家,有人言道早已訂婚,甚至還有人言道家中有夫君和嬰孩。

  一位矮胖的內侍,站在院子中央,朝院中的女子們喊道:「哭什麼!能被選入宮中,可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倘若被聖人看中,得了品階,那全家可就跟著沾光了!」

  楊玉環站定在那胖內侍的身後,怒目而視,後者猶自不覺,繼續說道:「那些出身差一些的,也別自卑。聖人選秀,向來不看門第和身份,不分貴賤,只看才貌姿容。換言之,只要長得好看,身段曼妙,都有機會獲得聖眷。」

  楊玉環身邊的隨行實在聽不下去,輕輕咳了一聲。

  胖內侍聽見,轉過身來,瞧見楊貴妃的怒容,一時之間驚呆在原地,整個人抖若篩糠。

  楊玉環沒有理會他,走到一名哭泣不停的布衣小娘面前,開口問道:「你家在何處?」

  那布衣小娘見楊玉環衣著華貴、又驚為天人,知曉對方身份不凡,便答道:「越州。」

  楊玉環:「江南東道?那麼遠的路,是誰把你帶過來的?」

  布衣小娘:「有個大官,他說自己是鳥……花。」

  旁邊一位年紀稍大的綢羅女子說道:「花鳥使。」

  楊玉環問道:「何謂花鳥使?」

  綢羅女子:「花鳥使就是採選官,聖人每年都會派遣他們四處游覓,採選天下美色女子,召入深宮。」

  楊玉環:「每一年皆是如此?」

  布衣小娘:「去年家中大姐被那大官看中,拉上了大車,再也沒回來,今年本應是二姐,她寧死不從,用刀割破了臉孔,於是只好把我頂替了上來。」

  楊玉環聞言,心中盛怒,又朝其他女子問道:「你們都是被那花鳥使擄來的?!」

  院中的女子,有一大半紛紛點頭,又哭訴哀求。

  楊玉環轉頭朝內侍們,大吼一聲:「陛下現在何處?!」

  內侍們心驚膽戰,紛紛跪地求饒。

  楊玉環:「你們不說……好!我自己去找他!」

  李隆基此時端坐在深宮行苑的中堂,看著面前六位剛剛被帶進來的採選娘,點頭說道:「不錯,今年選來的女子,比起往年,的確優秀許多。」

  李隆基拿起筆,看著案台上的六塊秀牌,思慮片刻,在其中兩塊上畫了個圈,說道:「這二女,為佼佼者,圈為宮嬪,其餘先充宮婢……」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了內侍的呼喊聲和求饒聲。

  李隆基不悅的說道:「誰那麼大的膽子,敢在此處喧譁?」

  身邊有近侍自告奮勇,說是要去瞧瞧,不多時卻鼻青臉腫的跑了回來。

  李隆基還沒等他開口,便看見了站在門口、一臉憤怒的楊玉環。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隆基微微張開嘴巴,手足無措的站起身來,口中喏喏道:「你怎麼來了?」

  楊玉環沉著臉,入了堂中,先是看了看侍立的六位女子,又看了案台上的六塊秀牌,冷冷問道:「三郎真是好興致。」

  見堂中還有旁人,李隆基心中懊悔,但又不能在面上顯露,只能故作鎮定,大聲喝道:「朕乃天子,你一婦人,怎敢說三道四……?」

  聽見這話,楊玉環心中氣苦,衝到案台前,將上面的筆墨硯台,統統砸了個乾淨,又大聲質問道:「三郎曾道,只獨情玉環一人,又為何要遣那花鳥使,四處擄人,禍害女子?」

  李隆基聞言也是大怒,對著楊玉環吼道:「放肆!你膽敢和朕這般說話?!你這貴妃之位,還有楊家的榮恩,都是朕賜下的!莫要仗著聖眷,就敢肆意妄為,朕今日能寵你,明日就能休你!」

  聞得此言,楊玉環整個人如墜冰窖,她如何也沒想到,往日裡口口聲聲說著專情的三郎,居然會說出如此狠心的言語。

  楊玉環哭著說道:「我本以為,三郎與其他男子不一樣,是玉環前世積福修來的良緣……如今看來,往日裡的情話,不過都是些妄語罷了。」

  說完,楊玉環轉身離開,只留下李隆基又氣又惱的立在原地。

  第二日,宮中有敕,貴妃妒悍不遜,觸怒聖人,遂命其歸兄楊銛之第。

  得了敕令,楊玉環沒有絲毫猶豫,收拾行囊,坐著馬車離開了興慶宮,入了堂哥楊銛的宅子。

  過了幾日,楊家三位姐妹,韓國夫人、虢國夫人和秦國夫人,聞得敕令,火急火燎的找到楊玉環,勸其向聖人認錯,早日回宮。

  楊玉環面有戚容,看著籠中的雪鸚,一言不發。

  大姐韓國夫人說道:「貴妃位高身顯,豈可久居於親戚家中?這裡簡陋,哪有宮中自在?」

  楊玉環:「才不過住了幾日,你們便來趕我,長安之大,居然沒有我的立錐之地?」

  楊氏大姐忙道:「大姐嘴笨,不是這個意思。」

  三姐虢國夫人又道:「聖人乃是天子,試問歷朝歷代,哪一任君王,不是三宮六院、妃嬪成群?貴妃對陛下,實在是苛刻了一些。」

  楊玉環瞧了三姐一眼,沉聲說道:「他人視聖人為天子,我卻待三郎如夫君,此中情分,你如何明白?」

  楊氏三姐垂下頭,臉上有不忿。

  楊氏大姐又道:「就如貴妃所言,聖人是夫你是妻。丈夫偶爾出去逢場作戲,露水姻緣,也是尋常,又何苦要死認不放呢?」

  楊玉環:「天底下有男子,肯為真情,連性命也不要,只為與相愛的女子廝守餘生;也有那負心漢,視妻子為它物,寵休只在一念之間……」

  聽見這話,楊氏大姐大驚失色,連忙朝楊玉環擺手道:「怎敢誹謗聖人?此言過矣,休要再講。」

  楊氏三姐也是一臉驚訝,對楊玉環說道:「貴妃怕是戲曲話本看多了,天子尊貴,又哪能和戲文里的男子相提並論?」

  就在這時,門外有僕從唱告,內侍高力士到了。

  楊氏三姐妹面有喜色,紛紛對楊玉環說道:「大將軍來了!一定是聖人掛念,來接你回宮了!」

  高力士入了庭院,來到楊玉環的面前,說是自從貴妃出宮,陛下茶飯不思,又遣返了那些採選來的秀女,只等貴妃回去。

  楊玉環的臉上陰晴不定,只是沉默不語。

  楊氏姐妹,見狀大急。

  楊氏大姐苦勸道:「貴妃就算不念著自己,總要多念念楊家吧?楊家今日得來的地位,皆拜聖人所賜。倘若失了恩寵,不光貴妃往後沒了依仗,楊家上下的努力,也將付之東流!」

  楊玉環聞言,轉過頭去,先是看了一眼那籠中的雪鸚,面露悽苦,接著對高力士說道:「容我收拾一番,便隨將軍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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