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上元節(七)

  上元節是夜,洛陽皇城,含元殿(新明堂),戌時三刻。記住本站域名

  二層殿閣之內,放眼望去,金磚玉瓦,富麗堂皇。

  滿座賓客皆是綢羅錦袍,案台高桌放滿佳肴名膳,上百位舞伎飾以珠翠,衣以錦繡,自帷中出,伴著音律,翩翩起舞。

  聖人李隆基於上元節當晚,宴請文武百官又勳爵王公,於含元殿閣樓共同賞燈。

  坐在殿閣的上座,楊玉環憑欄向外望去,只見城內處處張燈結彩,歌舞之聲未有斷歇,上陽宮內的太上玄元真仙燈樓,更是燈火通明,如墜仙境。

  楊氏虢國夫人,又攜大姐韓國夫人和八姐秦國夫人,同向楊貴妃恭賀上元安康。

  楊玉環瞧著三位姐姐,笑著說道:「上元佳節,都是自家姐妹,又何必如此生分?」

  虢國夫人知道楊玉環喜音律,又愛新巧,便說道:「姐姐們從嶺南特意為玉環尋了一隻雪鸚哥,不僅能說人語,更能唱歌。」

  楊玉環聽見此話,面露喜色,連忙開口使人拿來。

  有內侍取來鳥籠,又掀開帷帳,只見一通體雪白的鸚鵡,站在籠中,正探頭四處張望。

  虢國夫人用話語逗了雪鸚哥,只聽後者唱了南方俚曲,字正腔圓,頗有章法,不由引得楊玉環笑了起來。

  看著楊玉環在逗樂鸚哥,虢國夫人湊近說道:「楊氏修祠,家廟立碑,想求得聖人御筆撰注,不知可否?」

  楊玉環正瞧著鸚哥開心,也沒多想,只是應道:「這有何難,我與三郎說聲便是。」

  虢國夫人聞言,轉過頭,與大姐和八姐相視一笑,不再多言。

  另一邊,東都百官跪伏於地,向聖人上元問安。

  李隆基吃了些酒,興致頗佳,開口說道:「朕與群臣宴,樂在時和,屬此上元,當得歡樂無窮已,歌舞達明晨!」

  有臣子說道:「大唐天威,古往今來,未有可及之!突厥煙消雲散,吐蕃一戰齊喑,皆是陛下之功!」

  李隆基撫須頷首。

  有臣子說道:「國庫充實,百姓安居樂業,國內處處皆是歌舞昇平,卻是古未有之的盛世!」

  李隆基面有笑容。

  又有臣子說道:「陛下以秉志公誠,勵精圖治,任用賢才,太子又勤勉多思,揆文奮武,大唐他日必是千秋萬世之功業!」

  聽見這話,李隆基臉上的笑容慢慢退了,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待得百官歸席,高力士躬身向李隆基請問戲牌。

  後者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高力士小心瞧了一眼李隆基的臉色,應了一聲,便開口令樂工、樂伎起戲。

  看著殿內的戲舞,李隆基突然朝身邊的高力士問道:「皇甫惟明告右相專權的奏狀,可遣人送去使李林甫看了?」

  高力士點頭說道:「李林甫已看過了。」

  李隆基:「他如何自辯?」

  高力士:「李林甫說,臣手中的權力皆是陛下賜予,臣做的事情,沒有半分私心,也皆是為了陛下。」

  李隆基笑了笑:「這個李林甫,倒是沉得住氣。」

  思考片刻,李隆基又朝高力士問道:「皇甫惟明在奏狀中,是不是還說刑部尚書韋堅,有宰相之才?」

  高力士身體一顫,未敢猶豫,只能答了一聲是。

  李隆基面色無波,只是不再言語。

  就在這時,有人高聲喊道:「上陽宮,上陽宮!」

  李隆基瞧見殿中眾人紛紛離開席位,不由心中生疑,便讓高力士去瞧瞧怎麼回事。

  不一會兒,高力士一臉震驚的回來稟告:「陛下!太上玄元真仙的燈樓……起火了!」

  上陽宮,申時三刻,距離燈樓起火還有兩個時辰。

  周鈞和畫月來到上陽宮的大門前,驗了魚符,又入了燈樓下方。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落日餘暉照上燈樓,在地面拉出很長一道影子。

  再過小半個時辰,太陽完全落山,太上玄元真仙燈樓便會被點亮,成為洛陽上元節當晚最引人矚目的那一盞花燈。

  站在燈樓的入口處,周鈞看了眼頭頂宛如天梯一般的螺旋木階,深深吁了一口氣,一手扶著身旁的木樑,一邊向上爬著。

  二人好不容易來到燈樓中段的拱堂,只見十幾位工匠正在忙著檢查機關和燈盞,確保太上玄元真仙燈,在上元節當晚不會出現任何紕漏。

  周鈞四處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金有濟和柳小仙,就連毛順大師也不在這裡。

  於是,他找到一名工匠,開口問道:「毛順大師在何處?」

  工匠回道:「大匠師去了燈樓上段的望塔。」

  周鈞:「金有濟可曾來過?」

  工匠:「來過,還帶了一個工匠過來,說是來幫忙的。」

  周鈞與畫月對視了一眼,二人來到拱堂的盡頭,找到了通往望塔的木梯。

  這木梯與下段的螺旋階梯不同,乃是兩根直木,中間綴以落腳木的腳手梯。

  周鈞看著這一眼望不到頭的腳手梯,頭有些發暈,最後還是咬牙,向上爬了去。

  經過好一番折騰,周鈞和畫月總算上瞭望塔的底層,還沒進入望塔的內間,便聽見了激烈的對話聲。

  毛順:「我說過了!你們必須離開!」

  金有濟:「我和女兒倘若離開此處,必會喪命,還請毛匠發發慈悲!」

  毛順:「這我管不著,總之這裡不收留你們,你們愛去哪裡去哪裡!」

  金有濟:「我也知曉,藏匿我們,便是以身犯險,定會連累毛匠。但是,我女兒被賊人追殺,實在無處可去,我們也不久留,只求躲過這幾日的風頭!」

  毛順:「老夫並非擔心會連累自己,而是這裡實在不是你們藏匿的好去處。」

  柳小仙:「大師不畏權貴,小仙亦有耳聞,為何不允我們暫藉此地?」

  毛順:「這事兒……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總之你們不能留在此處,速速離開!」

  躲在門口的畫月,此時朝周鈞小聲問道:「毛順為何不允許柳小仙他們留下來?」

  周鈞也有些納悶,按照平日相處來看,毛順大師不是那種不通情理之人,更何況金有濟還是他手下的匠人。

  就在周鈞還在思索的時候,燈樓中段的拱堂,傳來了匠人們的呼聲:「毛順大師,時辰到了。」

  身處內間的毛順大師,應了一聲,看了眼金有濟和柳小仙,無奈的搖搖頭,之後便扳動身邊的木桿。

  片刻間,只聽得整個燈樓傳來了曲軸和齒輪咯吱作響的聲音,無數捆著沙袋的繩子上下穿梭,燈樓的機關猶如上了發條一般開始運行。

  桐油順著戎管和木槽,流入指定的燈軸之內,又有火石在楔子的碰撞下,燃起火花,點燃了整座燈樓上下三十餘處燈間中的二百多盞花燈。

  一瞬間,整個燈樓由原本的暗寂一片,變得通身上下華燈綻放,猶如白晝一般的亮光,將整個上陽宮照的宛如仙境,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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