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囊聽到論科耳的話，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

  他有些無話可說了。

  按照他的所作所為，真的是死不足惜。

  但是他還不想死啊。

  如果尚囊要是有做錯了事情，就去死的覺悟的話，也不會活到今天了。

  別的不說。

  早在當初，早在長安城的城樓之上，他就已經慷慨地去死了。

  委曲求全。

  活到現在，他是為了什麼？

  難道就是為了，能夠掙扎回到吐蕃？

  難道就是為了死在數千的吐蕃人面前……死在邏些城外？

  肯定不是！

  尚囊既然已經放棄了底限，已經沒有了底限。

  那麼，他就要繼續走下去。

  去獲得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既然已經不容於吐蕃，既然大家都要想他尚囊死。

  那麼……

  他就更加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

  本來帶著大唐的使團回來的時候，尚囊的心中還是有一些負罪感的。

  因為他很清楚，大唐想要吐蕃。

  他這是在引狼入室。

  但是……

  在接下來的行程之中，那些小領主對他這個吐蕃大相的蔑視也就算了。

  他尚囊的領地，居然就那麼被人給，搶奪瓜分了。

  在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尚囊的內心就開始發生改變。

  他心中那些對吐蕃的執念，也開始逐漸瓦解。

  直到現在……

  面對數千的吐蕃族人，面對論科耳的質問……

  面對吐蕃人那幾乎要殺死他的眼神的時候，尚囊是徹底地放棄了吐蕃了。

  他現在就想要搞自己的事業了。

  只要能夠登上吐蕃贊普之位，他是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可以捨棄了。

  「論科耳，我尚囊到底該不該死，還輪不到你來評判！」

  尚囊的內心經過蛻變之後，就沒有之前的那些心虛了。

  他是帶著十數萬吐蕃人，走進了絕境。

  他是把吐蕃的十數萬精銳都耗盡了。

  那又怎麼樣？

  那些吐蕃人，大多數不是都還活著嗎？

  他們不單單還活著，還活得好好的，能夠吃飽穿暖，還有活干。

  比在吐蕃活得更有人樣。

  有什麼不好的？

  「是輪不到我來評判，但是，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這是我身後這數千吐蕃勇士，共同的想法。

  剛才你也聽到了，大家都要為死去的族人報仇！

  而你，尚囊，是導致他們失去族人的罪魁禍首，你不死，即便是我答應，我身後的數千吐蕃勇士，都不會答應！」

  論科耳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居高臨下地對尚囊說道：

  「尚囊，你要是還在乎你吐蕃大相的體面的話，我論科耳今天，看在昔日的友誼的份上，就給你一個體面，你自盡吧！」

  「自盡？我憑什麼要自盡？」

  尚囊一臉冷笑地說道：

  「你……還有你們……你們都不要忘了，我尚囊是吐蕃大相，能夠審判我的，能夠決定我生死的，只有吐蕃的贊普！

  你們想要我死，好哇！

  拿出贊普的指令來啊！

  如果說，是吐蕃贊普，要讓我尚囊自盡的話，我尚囊二話不說，馬上遵從！」

  「但是你……」

  尚囊一臉不屑地看著論科耳，道：

  「論科耳，你算個什麼東西？你憑什麼讓我自盡？

  我尚囊，作為吐蕃大相，吐蕃的百官之首，憑什麼聽你的？

  論科耳，你說說，你是以什麼身份，要求我這個吐蕃大相自盡的？難道你這是把你自己，當成了吐蕃贊普了嗎？

  雖然說你論科耳是贊普的兄弟，但是吐蕃贊普的位子，怕是還輪不到你論科耳吧？

  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咱們吐蕃贊普，還有著一個兒子吧？

  論科耳，你自己說說，你是不是想要竊取吐蕃贊普之位？

  退一萬講，即便是你論科耳要當吐蕃贊普。

  那也要等到你登上吐蕃贊普的大位之後，再來對我這個吐蕃大相發號施令。

  到那個時候，即便是你要讓我自盡，我也會照樣遵從的。

  但是……

  現在嘛。

  是不是有些太早了一點兒了？」

  「你……你……你放屁！」

  論科耳聽到尚囊的話，頓時就炸了。

  這特麼的尚囊，真不是東西。

  當著這麼多的人面，說我論科耳想要當吐蕃贊普，這不是給我上眼藥嗎？

  他現在的感覺，就跟當初李預說尚囊想要當吐蕃贊普的感覺差不多。

  黃泥巴掉褲襠里了。

  有些事情，是說不清楚的。

  再說了。

  論科耳自己的心裡，本來就有些小心思。

  現在被尚囊這麼給說破了。

  他就更加的慌亂了。

  「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你為什麼這麼急著要置我於死地了！」

  尚囊一副瞭然的樣子。

  根本就不給論科耳辯解的機會。

  到現在，那些跟在論科耳身後的吐蕃人，也開始有些疑惑起來。

  他們都是論科耳召集起來，來這裡找尚囊算帳的。

  起初他們還真的沒有想過。

  論科耳為什麼要這麼做。

  大家都習慣性地以為，論科耳跟他們一樣，都是想要為吐蕃那些失去的勇士，找尚囊報仇。

  現在，經過尚囊這麼一提醒。

  又是在這個贊普大位交接的敏感時期，他們就開始對論科耳的所作所為有了猜疑了。

  他們甚至會想，以前論科耳跟尚囊兩人，可是好兄弟啊。

  贊普在世之時，兩人的關係，可以說是好得穿一條褲襠。

  現在……

  贊普剛剛歸天。

  這態度，怎麼就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直接就刀兵相向了呢？

  有些人也回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吐蕃發生的一件事情。

  尚囊的領地，被人給搶奪了。

  據說尚囊的主人，有逃到邏些城來找過論科耳。

  但是論科耳並沒有理會。

  後面，他甚至出面做主，把尚囊的領地，分給了好幾個領主。

  現在看來，這論科耳是早就對尚囊動手了。

  拿尚囊的領地，來收買人心。

  現在又要趁著尚囊剛剛回來，還沒有收攏舊部，身邊沒有人手的這個時機，帶著人，直接逼迫尚囊自殺。

  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辣。

  吐蕃高原上，雖然說傻子很多，但是聰明人也不少。

  很多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過來。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他們很可能是被論科耳當了槍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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