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住的地方,離都督府不遠,李承乾到的時候,他正在後院菜地里拔著草,一身粗布麻衣,無了往日顯赫,多了些隨性淡然,看得出來,他過得還挺舒心,李承乾突然駐足,不知該如何上前。【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房玄齡幹活乾的很認真,絲毫沒有發覺院中多了些人,茅四想上前喚他,卻被李承乾所阻,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自巷子外突然響起一聲狗叫,房玄齡這才從田壟之間抬起頭,看到了李承乾等人。
「陛下何時來了,你等怎麼也不說一聲。」
管家微微垂首,李承乾開口替他辯解道:「是朕讓他們不要通傳的,房公勿怪。」
房玄齡用手抹了抹衣服,蹭去手中的塵土,引著李承乾進了屋。
「快,快去上茶來。」
房夫人不情不願的放下手中活計,神色有些冷漠,看的出來,她的心中是有著不少怨氣。
「陛下稍等片刻,老臣去換件衣服。」
幹了一早晨活,房玄齡一身塵土滿身汗漬,這樣見皇帝,既不體面也不合禮制,李承乾沒有攔著,正好,他也要醞釀醞釀如何開口。
過了片刻,房玄齡換了身乾淨行頭,在腰間還掛了一香囊,他一邊倒著茶水,一邊問道:「陛下突然駕臨,是有什麼事嗎?」
「嗯…朕……朕…」
李承乾顯得很猶豫,房玄齡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幅樣子,能讓皇帝這麼難開口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房玄齡頓時就想到了在外征戰的二子。
「可…可是遺愛他…出…出了什麼事?」房遺愛的聲音有些顫抖。
李承乾將茶水一飲而盡,咬牙說道:「房公珍重。」
「怎…怎麼會。」房玄齡失態的抓住李承乾的手,不可置信道:「吐蕃人不是要投降了嗎?怎麼會,怎麼會……」
李承乾低頭說道:「安西軍在前去收復安息城時,在那密河遭遇阿拉伯軍,安西軍全軍覆沒,隨後遺愛也遭遇到了他們,房相珍重,此血海深仇,朕定讓阿拉伯人付出代價,不報此仇,朕愧對萬民。」
房玄齡鬍鬚抖個不停,已然說不出話來,李承乾看的心中也一堵。
這時,屋外響起碗碟破碎的聲音,洗好的果蔬,掉落一地,房夫人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吶喊著:「吾兒啊。」
房府諸人聽到動靜,一時全都圍了過來,不多時,原本平靜的房府,皆是哭天抹淚的聲音。
李承乾也不好再待下去,悄悄回了都督府,阿拉伯人突然插手西域,是他沒有想到的,自穆罕默德在半島立國以來,阿拉伯人便以驚人的速度,締造了一個龐大的帝國,他們的疆域,橫跨亞歐非,他們的子民,是大唐的數十倍,他們的文化科技,也不像吐蕃這般落後,尤其是阿拉伯人的軍隊,在宗教信仰的加成下,都是些狂熱的戰爭分子,歷史上,他們跟大唐,在西域一直糾纏了百年,這是個難纏的對手,如果,那密河之戰跟歷史上的恆羅斯之戰一樣,只是單純的遭遇戰,那還好說,可如果,那密河之戰是阿拉伯人企圖插手西域的開端,那麼,恐怕事情就不是那麼好解決的了,李承乾連夜趕去了疏勒城。
兩日後,疏勒城全城戒嚴,玄甲軍士卒封鎖了大街小巷,城中充斥著兵戈肅殺之氣,不論是西域人還是吐蕃人,都戰戰兢兢的躲在家中,這幾日,不停有唐軍屍首送進城中,那一車一車的,絡繹不絕,城門口的血腥氣久久不散,許多人以為是吐蕃軍所為,他們都害怕被牽連,害怕唐軍憤怒之下直接屠城,不少人躲在家中痛罵詛咒著松贊干布。
此時,在城外,李道宗和一眾將領,心中也多有不安,安西軍全軍覆沒,自小就追隨在皇帝左右的房遺愛戰死,自平定突厥以來,大唐還從沒這麼憋屈過,現在阿拉伯人這一巴掌,可算是將臉都給打腫了,依皇帝的性子,今日定是要被罵個狗血淋頭了。
李道宗正神遊墟外時,不遠處一大片黑點由遠到近,轟隆隆的馬蹄聲,敲得諸人心頭一震。
「臣等,參見陛下。」
不論大小軍官,皆行躬身禮,而周遭士卒,則行舉手禮,同時口呼萬歲。
李承乾先是衝著一眾士卒回了個軍禮,然後跳下馬,兩步上前扶起了李道宗:「王叔辛苦了。」
原先想的雷霆震怒變成了和顏悅色,諸將領頓時心神一松,李道宗鼻頭一酸,又彎下了腰,哽咽著道:「臣愧對陛下信任,臣愧對安西軍諸將士。」
李承乾擺擺手,再扶起他:「王叔言重了,阿拉伯人盤踞在安息,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說著,李承乾眼睛瞄向了鎮西道軍情司司丞,不知道吐蕃人什麼時候和阿拉伯人勾結在一起也就罷了,數萬人馬駐紮在安息城,竟然一點消息都不知曉,那可是四五萬人,他們不會上天,也不會入地,就老老實實得待在安息城中,但凡有點心思,也不會發現不了吧?這軍情司,看來是得要整頓整頓了。
李道宗引著李承乾進了疏勒王宮,坐在原先松贊干布的位置上,李承乾屏退左右,只留下了李道宗一人,
「王叔,可有派人去安息城打探?」
李道宗垂首回道:「探子稍早些剛剛回來,駐紮在安息城的,是大食人的一什麼總督,叫哈立德·伊本·韋立德,在伏擊完我軍之後,他率軍返回了安息,之後再未有所動作。」
李承乾又問道:「如今安息城內,有多少大食兵馬?」
「具體人數不知。」李道宗嘆口氣道:「不過,既然能全殲安西軍,那麼其兵力應該是安西軍的兩三倍,經過一番激戰,估計最起碼應還有四五萬人。」
李承乾思慮一二:「那他們現在據城不出,可能就是在等候援兵了。」
李道宗贊同的點點頭,李承乾又說道:「朕經過庭州的時候,已經令西北軍返回疏勒,長林軍和飛雲軍如今在何地?」
「回陛下,飛雲軍已經全取莎車至樓蘭一線諸城,臣已經令他們回師疏勒,長林軍數日前回報,他們正向火尋城進發,火尋城地處安息北部,兩城相距不過四五百里,臣怕長林軍在遭受到大食人的伏擊,所以已經令他們停止前往火尋,折返回康居,以防備大食人。」
「嗯,王叔安排的妥當。」李承乾點點頭:「突厥軍現在總共還有六萬餘人,刨掉傷兵和老弱,應還差不多能剩個五萬多人,朕準備將突厥軍劃為兩軍,等處置完弓月城那些吐蕃人之後,就將他們調到西域來,考慮到以後得情況,朕想以現在鎮西道和西域的防線為界,在西域設立北庭行軍道,將突厥軍和如今鎮西道各軍,都轉歸於北庭道統轄。」
李道宗聽的心頭一跳,鎮西道諸軍轉歸北庭道,那他這鎮西道總管,豈不是成了空頭司令?
他所擔憂的,李承乾很快就給出了答案:「王叔就轉任北庭總管吧,西域和那些該死的大食人,朕就交給王叔了。」
「陛下……」
李道宗感動的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
和吐蕃這一仗,打的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能不再適合擔當大任了,可沒想到,李承乾居然還如此看重自己,李道宗深深一鞠躬:「陛下,臣無能,還請陛下另擇賢能。」
李承乾擺擺手,沒有直接說什麼,反而問道:「那王叔覺得,何人適合?」
原先的鎮西道諸軍,再加上即將調來的突厥軍,北庭道所有兵馬加起來,將超過二十多萬,而西域又遠離中樞地處塞外,這個人,必須得足夠的忠心,必須是能得到皇帝全部信任之人,這是其一。
其二,置設北庭行軍道,擺明就是為了對付大食人,從安西軍全軍覆沒來看,阿拉伯軍的戰力並不弱,所以這個人,能力得夠強。
能得李承乾完全信任的,也就只有靈州出身的人了,而在靈州派系中,有足夠能力,有獨自領兵經驗,能指揮大兵團作戰的,只有李靖一人。
李道宗試探的說道:「陛下,臣覺得,衛國公可擔此重任。」
李承乾掃視一眼,說道:「衛國公的確是比王叔更合適些。」
這話聽著,隱隱有著自己不如李靖的意思,雖然覺得有些刺耳,但也是事實,李道宗苦澀的點點頭。
「但是。」李承乾突然話音一轉:「此次征伐吐蕃,國庫已經耗之一空,朝廷暫時無力在負擔一場戰事,所以起碼在一年時間之內,對阿拉伯人只能是防守為主,衛國公還管著軍校和樞密院那一攤子,怎麼也得先回京做個交接,王叔先頂一年,等一年之後,朕再讓衛國公接替王叔。」
「是臣思慮不周了,陛下放心,臣定然讓阿拉伯軍無法越過康居一步。」李道宗深深躬身。
兩人說完之後,隨即離開疏勒王宮,在城東原先的吐蕃軍大營中,玄甲軍士卒正肅穆的收斂著袍澤的遺物,秦懷玉紅著眼,將房遺愛的劍遞了過來,這是將他調去南軍的那一天,李承乾親自送給房遺愛的,依稀記得那天,房遺愛很是激動,他將胸脯拍的乓乓作響,嘴上一直說著,就是豁出性命去,也不給他丟臉。
「你的確沒給我丟臉。」李承乾喃喃自語,握著劍的手嘎嘣作響。
感謝大家的支持,求銀票+收藏!
()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