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恩!情!
吃飯的時候,崔修業滿臉寫著「我心裡有事」。
人本來就是好奇的,尤其是在崔修業看來,這些新羅人在「圖謀不軌」。
蘇定方的惡趣味一上來,自然是不想多做解釋,賣關子一時爽,一直賣關子一直爽。
好不容易等到蘇定方吃完飯,崔修業立刻放下碗筷。
這頓飯雖說是好吃,但心裡裝著事兒,再好吃的東西都味同嚼蠟。
「崔舍人,你這就吃完了?」蘇定方看了一眼崔修業面前沒怎麼動的食物,「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下官心裡想著外面圍著的新羅人,實在是沒心思吃飯。」崔修業也不藏著掖著,突出一個有話直說。
聽到崔修業的話,蘇定方樂了。
「我知道了,你是不打破砂鍋問到底,你心裡難受。」蘇定方笑呵呵地開著玩笑。
理論上來說,崔修業是太孫舍人,實際上也和他一樣是李象一系的官員。
所以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也不是什麼過分的事情。
「還是蘇長史懂我。」崔修業嘆了口氣。
「既如此,那就一起出去看看吧。」蘇定方起身說道。
崔修業站起身跟了上去,滿心都是好奇。
順著小路,二人一直往門口去。
遠遠地看,軍營門口已經排上了長長一條隊伍。
「這是?」崔修業有些咋舌,這新羅人如此有素質的嗎?
「哈哈哈哈……這可是我軍中的規矩,若是一窩蜂哄搶的話,斬!」蘇定方語氣輕快地說道。
「難怪會如此。」崔修業頷首。
不多時,火頭軍便用扁擔挑著桶走了過來。
看到那些大桶,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
火頭軍們走到門口,營門也隨之打開,新羅人也湊了上來。
「來來來,排好隊不要搶。」火頭軍喊了一聲,隨後拿起瓢,擓起一瓢剩飯菜,衝著第一個人招招手。
被點到名的人立刻上前,衝著火頭軍點頭哈腰,又雙手捧起一隻大碗遞上前。
火頭軍也沒說什麼,把瓢里的食物倒進了那口碗當中。
「軍爺!謝謝軍爺!」那新羅人忙不迭地道謝。
「下一個。」火頭軍說話明顯帶著點山東口音,把飯勺子往下一個新羅人的碗上磕兩下後搖搖勺子:「好,下一個……好!」
打到剩飯菜的新羅人自然是對於唐軍致以最衷心的感謝,甚至還有人跪在地上,衝著長安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完全不是預先演練好的,這份感情看得出來,完全是發自內心。
「這……」崔修業驚愕地指著那群新羅人問道:「蘇長史,難道這就是那些新羅人圍在軍營之外的原因嗎?」
「這是自然。」蘇定方笑著說道:「殿下仁慈,讓我等將剩下吃不了的飯食,送給周圍的新羅百姓,這樣一來,一則可以處理這些吃不了的剩飯菜,二來則可以收新羅百姓之心,讓他們對於大唐更加感謝。」
似乎是配合蘇定方的話,新羅人紛紛高呼:「大唐的恩情……」
「恩!情!」眾人紛紛振臂高呼。
不多時,火頭軍們挑來的剩飯菜便分發完畢。
倒也沒有沒分到的,每個人都分到了一些。
這剩飯味道雖說是一般,但對於這些常年在溫飽線上掙扎的新羅百姓來說,已經是難得的美味了。
油水充足,富含蛋白質,還有各種營養,最重要的這些還都是肉……
就算是吃剩下的骨頭,還能拿回去餵牲畜。
餵完了牲畜,大唐軍隊又會高價回收。
這其中的恩情,新羅人覺得這輩子都還不完。
「其實最開始也不是這樣。」蘇定方笑著說道:「一開始,吃不完的飯菜,軍中也是發愁,於是便隨意丟棄。而這些新羅人撿到之後,便當寶貝一樣撿回家裡。後來殿下有一次出巡看到後,便叮囑我與正則,若是新羅人想要這些剩飯菜,不妨在火頭軍收拾完之後,就在飯後統一送給他們,總去垃圾堆里刨食吃也不健康。」
「殿下當真是宅心仁厚啊……」崔修業由衷地感嘆道。
「誰說不是。」蘇定方也感慨道:「殿下這是把他們當成人來對待啊……」
這倒也不是李象犯什麼不必要的國際主義病症,這年頭還沒什麼民族主義,李象如此做,也是在新羅當中市恩義。
萬一哪一天新羅真像歷史上一樣犯病,那新羅百姓在山溝子裡撿到什麼,可就和小象沒有關係了。
「不止是此處,其他幾處軍營,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蘇定方再次說道:「劉正則曾與我說,甚至還有腦子靈活的新羅人,把幾個軍營的剩飯剩菜承包了,然後賣給本國人。」
「竟……竟能如此?」崔修業真是震驚了。
「你想啊,軍中吃剩下的菜渣,油水充足,他們就買走,放點野菜什麼的,然後發賣給本國人,據說也能掙上好大一筆。」蘇定方笑著說道。
「下官可真是長見識了……」崔修業感慨地說道,「家父曾屢次教育下官,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而今方知行萬里路之貴也!」
劉正則,就是劉仁軌,正則是他的字。
有個有意思的,劉仁軌算起來實際上是漢室宗親,他出身尉氏劉氏,為漢章帝之子河間孝王劉開的後裔。
劉開的子孫世代居於樂城,至十世孫劉通時,遷居尉氏,因而號稱尉氏劉氏,為劉氏「定著七房」之一。
劉通於北魏官至建武將軍、南陽太守,封樂城侯,劉通的五世孫即為劉仁軌。
然而崔修業沒想到的是,就在蘇定方軍中待著的時候,新羅之中也在醞釀一件天翻地覆的大事件。
崔修業到達安東大都護府的時候,已經是四月十四日了。
按照日程,明日就應該在長安舉行會試。
由於取消了其他科目,所以會試的內容就只有一項,那就是五條時務策,三條經義,還有兩條基礎算學。
算學也並不難,只是一些簡單的加減乘除運算。
題目全部由禮部來負責,李象也沒太在意。
等到禮部擬定完成之後,送給李世民過目,李象在旁邊瞧了一眼,覺得基礎算學有些過於基礎。
不過考慮到現如今考生的算學水平,基礎就基礎吧……
目前來說,唐朝的算數水平並不差,但新改革的進士科畢竟考察的比較全面,所以在難度上也要適量調整。
李象這兩天也沒閒著,工匠們終於把他心心念念的樂器給搗鼓了出來。
雖說李象不是很會這種樂器,但上去彈了兩下,覺得應該也是那個味兒。
於是,他便讓福寶從宮中找了幾個力氣大的內侍,把這樂器哼哧哼哧地抬進了武德殿。
福寶現在可不得了,作為皇太孫殿下的隨從太監,將來的地位那就是王德在現在宮中的地位。
其實在王德之前還有一個張阿難,只是這人在前兩天就過世了,所以才讓王德上了位。
李象經過慎重考慮,決定把這樂器放進裴雪青的寢殿。
「咦,這是什麼?」裴雪青從大吉殿回來之後,看到屋中多出的樂器,不禁好奇地問道。
「這個啊,這個是鋼琴。」李象笑著回答道。
「鋼琴?」裴雪青走上前,伸出纖纖玉手在鋼琴上摸摸,展顏一笑:「阿弟就會拿我打趣,這明明是木質的,怎麼能叫鋼琴呢?」
李象心想總不能叫木琴吧?這可是不太好的諧音梗。
「這東西……反正你叫鋼琴就沒毛病。」李象覺得這就是一個名字罷了,叫什麼不是叫?
其實鋼琴被翻譯為「鋼琴」,也有一定的歷史淵源。
在鴉片戰爭後,一些外國商人看到我國的市場潛力,向我國大量出口鋼琴,並宣稱這是由「鋼」製作的琴,所以國人便開始習慣性地稱之為「鋼琴」了。
「嗯……」裴雪青捋了一下裙擺坐在鋼琴前面,抬頭看向李象:「那這鋼琴應該怎樣演奏呢?」
「我也不知道,」李象攤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懂這個:「我就知道這些鍵位都代表什麼,但你讓我彈的話,我只能是亂彈琴。」
裴雪青掩嘴而笑,拿起一旁的樂譜,又稍稍皺眉。
「這是什麼?」她指著樂譜問道。
「五線譜。」李象解釋著,又湊上前,貼在裴雪青的後背上:「來,為夫給你好好講解一下……」
雖然不懂得怎麼演奏,但是基礎的原理他還是略懂的。
裴雪青本就深諳音律,對於李象的講解可謂是一點就透。
不多時,她便稍稍明白了鋼琴的原理。
坐在鋼琴前面,裴雪青敲擊了一會兒試試音,隨後便略有些生疏地彈奏起李象準備好的練習曲。
曲調從生疏,逐漸轉為流暢。
「天才啊。」李象由衷地讚美:「為夫可真是撿到寶了。」
說著,他伸手環住裴雪青纖細的腰肢,貼在她的俏臉蹭蹭又貼貼。
「象兒,謝謝你的禮物。」裴雪青仰著頭,蜻蜓點水一般在李象的臉上親了一口。
二人就這樣擁著,李象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嗯,黑長直,大長腿,喜歡彈鋼琴……
沒錯了,冬馬小三!
由於第二天還要舉行會試,所以李象早早就歇息下去。
畢竟京兆府是他的場子,這次會試也有他的一部分管轄範圍。
他其實也可以不用去的,可這畢竟是穿越以來第一次見識古代的考場,總歸是要去看一看的。
進入考場的安檢,是由李象的京兆府負責。
這一塊兒李象說自己專業,沒人敢說自己第一。
後世進化出的五花八門作弊手段,可謂是層出不窮,根本不是現在這個剛有考試沒幾年的時代能夠相比的。
會試一共考三場,分三天來考,每一場中間會休息兩天。
第一場是考經義,這是最容易出現作弊的科目。
考試定於巳時開始,一直考到酉時。
考慮到參與考試的考生人多,所以便定為卯時入場。
李象讓人站在考場門口,開始對考生們逐個進行搜身。
不止是要搜衣服,搜褲子,甚至兜襠布都得解開看一看顏色才能夠進行下一話題。
除了這些以外,束髮冠也要拿下來,把頭髮拆開,看看裡面有沒有夾帶什麼字條。
要不是覺得這年頭沒有進化,李象說不得要讓安檢人員搜一搜考生們的局部地區。
考生們被人如同砧板上的魚一樣來回擺弄,早就羞憤欲死,個別有脾氣爆的,剛想發作,就看到安檢人員拎出了一名考生。
「報告!該考生兜襠布上有字!」那名安檢人員如是報告。
這一次,陪同安檢的可是主考官蕭瑀。
就這老登又臭又硬的性格,誰能收買他?
他可真是眼睛裡揉不下沙子,一聽說有人兜襠布上面有字,蕭瑀當即便走上前,定睛一看。
「好哇!」蕭瑀哼了一聲,低頭看了一眼這考生的姓名籍貫:「來人!將此人叉出去!並記錄在案,河淮道考生錢韞,此生不得參加任何考試!」
聽到這樣的判罰結果,錢韞整個人都癱成了一堆。
他剛想求饒,就被幾個彪形大漢用東西塞住嘴,拖死狗一樣拖了出去。
有這麼一個先例在,所有人都下意識嘬緊小……那啥。
天了嚕,這樣嚴格的嗎?
當即便有幾名考生,鬼鬼祟祟地就往後挪,想要溜溜球。
對於這些主動要走的考生,蕭瑀也沒管他們。
查出來有作弊行為,是在入場和考試中。像是這些不打算入場的,並不算在作弊範圍內,所以他也懶得管。
更何況上天有好生之德,浪子回頭金不換,蕭瑀也不想做的太絕,一下就把人一竿子打死。
原本想要因為搜查太過侵犯隱私而發作的考生,見到如此的處理結果,也不再覺得有什麼值得生氣的。
隱隱當中,他們甚至還在感謝朝廷,感謝這「過於嚴苛」的檢查手段。
廢話,若是讓這群作弊的混進去,到時候萬一名次在自己上面,剛剛好就把自己擠出榜外,到時候哭的是誰?
朝廷也是為了我們好啊……考生們的心中盡皆升起這樣的想法。
(上午陪朋友去鹿苑玩了一會兒,更新晚了,一會兒還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