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郎君你?」高岳頓覺害怕,雙手扶住胸膛,聳起肩膀,全力保護自己。
「我是在和你講道理!」鄭絪說到。
「二位同年」追上來的獨孤良器,見到鄭絪抵住高岳的景象,大為驚訝。
但接著獨孤良器就望見,西廊往東廊去,有二位美貌的貴家小娘子也是目瞪口呆,看著鄭絪和靠著牆的高岳,立在原地邁不動腳。
高岳轉眼,見到這可不是雲韶、雲和二姊妹嘛!
「雲韶小娘子(你聽我解釋)」高岳嗓子都抖了。
然後鄭絪根本不聞不問,啪嗒啪嗒地繼續和他「怒講道理」,吐沫都噴到了他臉上。
「完了,完了,阿姊。沒想到高和鄭居然是這樣的關係,怪不得先前在大慈恩寺里,這鄭郎君只跟著高三後面轉。」雲和的語氣帶著惶恐和醒悟。
「雲和,我們方才看的東廊畫叫什麼來著?」雲韶也是面無表情,悠悠地說出這句來。
「雙松圖啊,這可不是雙松圖嘛,簡直是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雲和搖著雀翎扇,望著頭激烈扭來扭去的高岳和鄭絪,喟然而道。
「雲和,我們走。西廊的畫,就不用看了。」雲韶說完,便邁步準備離開曼殊院。
這時同樣大驚失色的劉德室、衛次公、黃順、解善集和顧秀等都衝過來,死命拉開了還將臉貼著高岳的鄭絪,高岳才驚魂未定地脫身,追著雲韶的腳步,來到曼殊院的花苑當中。
「高岳,你給我回來!」鄭絪猶自手舞足蹈。
「僕射小娘子,僕射小娘子!」高岳心想自己一定遭到誤會了,便急忙大喊起來。
雲韶氣呼呼地走著走著,走到一株尚未開花的薝蔔樹下(梔子花),又回頭見高岳來追,心中不快但又有些於心不忍,並且就在高岳趕上來這瞬間,在薝蔔樹下又抓緊時間開了個腦洞:
她和高岳已結為夫妻了,夏夜裡螢兒飛飛,銅鏡輝輝,樓台之上,水影之間,雲韶依偎在夫君的懷裡,喚著「崧卿於我畫眉」,結果高岳卻挺冷淡地教訓她,「阿霓,你歸我家也好幾年了,別老是卿啊卿的叫,成何體統啊!」
「可是婦人喚夫君為卿,不是天經地義的嗎?」雲韶急得辯解說。
高岳哼的聲,將她推開,雲韶大為悲哀,結果她剛抬起脖子,居然見到帷帳那邊,鄭絪嘴角帶笑堂而皇之走入進來,喊了聲「崧卿」。
「明卿」,高岳居然也柔情似水地回應。
接著,鄭絪跪坐下來,一手抬起高岳的下巴,一手提起眉筆,低聲說到「我來給崧卿畫眉」
「不!!!!」雲韶在心中慘叫聲,自腦洞的泥淖里掙扎爬出。
此刻,高岳已來到雲韶的面前了。
雲韶斜著烏黑的髮髻,臉頰鼓得紅紅的,立在原地,眼眸帶著怒意和誤解,望著高岳。
「高三休得無禮。」雲和喊到,以此為訊號,那二位婢女桂子、清溪立即從曼殊院角門沖入,高舉著障子。
「良器吾弟!」高岳也喊到,獨孤良器轉眼來到,斜刺里將桂子和清溪攔下,二位婢女一開始還和良器扭打,但打著打著看到對面是個俊俏青年,很快也就軟了下來,好像不再是扭打,而是蹭來蹭去。
雲和大窘,便指著高岳對在地上嗚嗚叫的「棨寶」說到,「度住這個人。」
棨寶這小猧子擺出了超級凶的表情,邁動短短的小腿,向高岳衝來。
「從周!」高岳揮動衣袖,衛次公跑下台階,掏出塊香噴噴的煎餅,「唰」地扔過了曼殊院的院牆,棨寶嗖一下,追著煎餅的軌跡,拐彎竄到院牆邊,撅著屁股,費盡全力從狗竇里擠過胖乎乎的身軀,到了院牆那邊去,消失不見。
「壞小猧子,平日養你何用?」雲和在心中怒罵道。
最後只剩下雲和,還擋在阿姊和高岳間了。
雲和努力墊腳抬眼,但她這才發覺,自己個頭和眼前的狀頭比起來,實在是太嬌小了。
「霂娘,讓高學士說好了。」這時,雲韶嘆口氣,她見到高岳在春暖大地時還始終還穿著她所贈的那件白麻冬衣,不由得心又柔軟下來。
她現在最惱火的是,實在弄不清高岳的走向,二月晦日送窮的那天,她和高岳漫步在席雪的曲江邊,那時候她多歡樂啊,她覺得高三郎真的是可以託付一生的男子,可先前又看到他和那個叫芝蕙的青衣拉拉扯扯,現在又似乎與這位鄭郎君有分桃斷袖之嫌,可實在叫她放不下來心。
真真假假,連雲韶自己也有些糊塗和困惑。
聽到阿姊的話,雲和便撅起小嘴,讓到了薝蔔樹那邊,高岳長驅急進,雲韶心下又害怕,便往院牆邊靠了靠。
高岳心想原本這是讓雲韶就範的最好機會,可這曼殊院裡都是人,戰術是用不上的還是以禮為上好了。
「雲韶小娘子,其實高三僥倖及第,一直想赴崔中丞的府上報平安,並赴中丞的知己宴的,只是前幾日的期集之事太繁忙,未能脫身,方才高三正準備去中丞家投名刺的,哪想小娘子卻來元法寺了」
「嗯,聽說元法寺有名畫名書,就來耍耍的,沒想到碰巧遇見高學士。」雲韶怕高岳問她為何會來這裡,便急忙狡辯道。
「哦,這是名刺,請——哎!」高岳一不小心,居然將貼身帶著的《花營錦陣萬方圖》當作名刺給掏出來了,就在雲韶伸手來接時,幸虧高岳動作迅速,連說拿錯拿錯了,說這是他這些日子擬的判文,好不容易才塞回去,好在雲韶天真嬌憨,也看不出來《花營錦陣萬方圖》的門道。
高岳嚇得半死,躲了過去,才將真正的名刺奉出。
「阿姊我來接下。」雲和走出,大方將名刺接受下來,畢竟她才是主人崔中丞家的獨女。
「高三郎唔,高學士,最近在擬判文?是要過吏部選耶?」雲韶這才語氣溫和下來。
高岳說是。
雲韶細心看看高岳的手,手指不斷張開合攏,雖然雲韶有些呆呆的,但並不傻,很敏銳地察覺到高三郎是不是在吏部選前遇到什麼困難了,便很善解人意地說,「這名刺我與雲和可以轉交給叔父,屆時還請高學士及時來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