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拓跋頭7

  每當長安城的暮鼓敲響後,這座巨大的都市便會慢慢陷入沉睡之中,寂靜無比。

  亥時,也就是後世九點過,長安城內除了平康坊、崇仁坊等里坊,其他地方早已陷入了沉寂。

  御史台早已人去樓空,除了守夜的更夫,在沒有其他動靜。

  而御史台的台獄,更是只有幾個燈光昏暗的燈籠在夜風之中搖曳著,晃出點點昏暗的光線。

  台獄緊閉的牢門,卻吱呀一聲開了,聲音不大,卻在夜空之中傳出很遠。似乎被這開門的動靜驚嚇到了,良久才從漆黑的台獄之中傳出竊竊低語聲。

  「戶縣伯,你可一定得在寅時之前回來啊,否則下走就真沒活路了。要是被旁人發現下走將你放出去,下走可就死定了。」這是台獄牢頭的聲音。

  「放心吧,花不了太多時間的。我保證寅時前一定回來,你記得到時候給我開門便是。」李忘憂的聲音傳來。

  「是,是,戶縣伯這邊來。下走只能將你送到景風門附近,你真的能出得了皇城嗎?皇城的城門沒有特殊情況可不會開啟的。」

  「放心吧,這些不用你操心。」

  兩道身影小心避開了燈籠光線的籠罩,沿著御史台的牆角偷偷溜了出去。

  小心避開了巡夜的兵卒,到了景風門附近,李忘憂便將牢頭打發離去了。

  此時景風門附近一條黑漆漆的小巷中,卻早已有輛馬車等候在此,馬車上掛的氣死風燈上寫著大大的「魏」字。

  這並不是魏徵府上的馬車,而是魏國公房玄齡的,魏指得是他的封號。

  李忘憂躲在黑暗中,撿起一塊小石子丟在了馬車上,發出了一聲輕響。

  馬車中立刻冒出了幾個腦袋,正是房遺愛與魏叔玉、杜荷幾人。

  「靠!子憂,你敢不敢再磨蹭一點?」如今房遺愛等人,都學會了李忘憂的口頭禪,一口一個靠字。

  李忘憂趕緊鑽入馬車之中:「屁話,我不得等這時候才能溜出來啊?快走快走,寅時之前我必須回來,否則就害了牢頭了。」

  「知道了,時間還多得是,你怕什麼。」

  「你用你家大人的馬車,不會被發現吧?」李忘憂問道。

  房遺愛得意的笑道:「放心,今日是我爹負責在皇城之中值守,不會用馬車的。更何況我還給他的茶水之中,下了黃精。我爹早就在公廨房裡睡著了,不到卯時不會醒的。」

  為了預防突發事件,通常中書省、尚書省以及門下省的大佬們,都會輪流留在皇城中的公廨中值守,預防夜間有緊急事務需要處理。

  房遺愛說完,便親自跑去駕馭馬車。今晚為了保密,他根本就沒帶馭夫出來。

  馬車緩緩啟動,很快行到了景風門前。

  守門的旅帥自然認得房玄齡的馬車,連忙上前見禮:「見過房相公,可是有事出城?」

  「噓,小聲點,我家大人好不容易睡著了,別吵醒他。今日是拓跋公頭七的日子,我家大人白日公務繁忙,只有此時抽時間去拜祭一下。速速開門吧,別耽誤了時間,一會還得回來呢。」

  房遺愛壓低了聲音,裝模作樣的對那旅帥說道。

  他這番話,自然沒有引起任何懷疑。旅帥朝馬車躬身一禮,便招呼士卒開啟側門。

  雖然皇城、坊門,夜間等閒不得開啟,不過顯然到了房玄齡這種層次,並不在其列。他有時候處理公務晚了,也會經常夜半時分才出皇城回府的。

  至於在長安城中巡街的金吾衛士卒,更不會來檢查魏國公府的馬車,那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嗎?

  房遺愛很順利的駕馭著馬車,駛出了皇城,向著城東的道政坊而去,拓跋正陽的府邸,便在那道政坊中。

  拓跋正陽是正五品的國學博士,自然沒有資格將府邸正門開在大街之上。房遺愛又如法炮製,叫開了道政坊的坊門,將馬車順利停在了拓跋府的附近。

  見馬車到了,又從附近黑暗角落中,走出了數人,自然是程處默他們這群紈絝。

  今夜有熱鬧看,他們這群紈絝們又怎麼捨得錯過看好戲的機會,自然全部聚集於此。

  「子憂,到了,接下來怎麼做?」

  「你確定今日拓跋老頭府上,那些官員都在嗎?」李忘憂問道。

  房遺愛點點頭:「這是自然,明日一早,暮鼓敲響後,便要送葬。那群傢伙即便是做樣子,今天晚上也得聚集在拓跋老頭的府上,為他守夜送行。」

  「那就好,就按我們之前的計劃行事。你們幾人進去拜祭拓跋老頭,待大堂之中燭火熄滅,你們按計劃行動便是。」

  杜荷杜構兩兄弟對視一眼,還是有些疑惑:「子憂,就按你說的那樣,就能讓拓跋那老頭還魂?這事怎麼聽怎麼不靠譜啊,你還會這等巫術?」

  「嘿嘿,這你們就別管了,總之不會錯的。」李忘憂也不解釋,神秘一笑。

  房遺愛、魏叔玉幾人對視一眼,也只能搖搖腦袋,跳下了馬車,整理一下衣衫,確定東西都帶好了,一眾紈絝才向拓跋正陽的府邸行去。

  因為在辦喪事,拓跋府的正門這幾日都是日夜開啟,好讓前來祭拜的賓客入內。

  拓跋正陽的靈堂便設在府里的堂屋之中,靈堂上孝子賢孫一身白衣,正燒著紙錢。而那十幾名抬著拓跋正陽棺材回長安城的老臣,也都在大堂上,小聲聊著天打發時間。

  除了這些老臣,還有一些拓跋正陽的好友與學生,也在大堂內。

  即便此時已經是深夜,拓跋府上到也還很熱鬧。

  李忘憂躲在一旁,見房遺愛等人進了拓跋府,輕輕吹了兩聲口哨,卻見不遠處的巷子中,又走出了兩人,正是牛武與府中一名叫許六的部曲。

  他們二人,皆是一身黑衣,背上還背著柄短弓。

  「牛武,許六,之前我說的都記住了吧?等房遺愛他們祭拜完,你們就用弓箭射出石子,打熄大堂之中所有的燭火,沒問題吧?」

  牛武點點頭:「郎君放心,小事一樁。」

  許六沒說話,只是點點頭。他與牛武二人,今日暮鼓敲響前,便來了這道政坊,一直潛伏到現在。

  「你們小心,別被人發現了。做完這事你們就不用管了,自己去找地方睡覺便是,等天亮後坊門開啟,再回開化坊去。」

  「知道了。」牛武與許六二人點點頭。

  兩人後退幾步,助跑借力,翻上拓跋府的院牆,接著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