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軒不動聲色,擦著手,淡淡說道:「當時可是你哭著要過來記帳的,我柳軒是個生意人,房姑娘你也是信守承諾之人,所以我才答應你的。」
「你不會想要賴帳吧?」
柳軒笑了起來。
這個笑容,在房遺玉眼中,就像是帶著惡意一般。
明明是自己犯錯了,但為什麼在柳軒口中,自己好像還挺厲害的?自己似乎在柳軒的心中,地位還挺高的?
一時間,房遺玉有些躊躇了。
認,這錢怎麼辦?
不認,這些天積攢下來,已經兩百多貫了,若是父親知道,定然會責備自己,父親倒是不會說自己,可母親一定會責罰自己。
「可是,柳軒,我總不能這麼一直錯啊。」
柳軒摸了摸房遺玉的腦袋,看到了她眼神之中的迷茫,本著指點迷津,答疑解惑的慈悲之心,柳軒認真的說道:「那是你喜歡弄錯,又不是我讓你弄錯的。」
「要不,你也去砍柴?」
一聽到砍柴兩個字,房遺玉立馬就打了個哆嗦。
她可是仔細觀察過的,長孫盈劈柴,費了老大勁兒,根本不是女人能搞定的,砍柴,那就是進山去弄木柴,豈不是更累?
瞬間,房遺玉的腦袋搖成了鼓槌:「不行,我一定可以搞定的。」
「我要重新算!」
「嗚嗚嗚……」
柳軒沒辦法了,只能笑著安撫道:「哭,哭了算錯也算錢!」
柳軒話語本意只是逗一逗這個小姑娘,可下一刻,房遺玉整個人僵立原地,呼吸停止,大眼睛水汪汪望著柳軒,就像是看著一個不可思議的存在。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凶我。
可手上依舊不停的在動彈,生怕算錯了一個數字。
古人對於算數方面的匱乏是肉眼可見的,房遺玉不是不會,而是不熟練。
在房遺玉眼中,四書五經的價值遠比算數來的實在,她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只知道這是世俗的標準,雖然身為女子,卻依舊不弱於男,那就得學習四書五經。
算學?那又是什麼?學的人那麼少,似乎也沒有什麼大用,知道就行。
其中更深的原因,她還並沒有接觸到,如果她知道,學什麼,都是統治需要的時候,她或許會懷疑人生。
「你算錯一個數,大唐飯店就進帳一貫錢,到時候大唐飯店的窗子,桌子,都可以換成琉璃的,等到那個時候,你目之所及,都是琉璃,還都是你親手貢獻出來的琉璃,肯定感覺是不一樣的。」
柳軒還不故意拱火一番。
房遺玉咬牙切齒,可這又能如何?錯了就是錯了,挨打就得立正。
比起後世那些明明知道自己錯了卻依舊嘴硬通過各種各樣形式轉移矛盾的女人,房遺玉絕對是高風亮節。
「嗚嗚嗚……」
「你一定要喊嗎……」
對著劉仁願和薛仁貴揮揮手:「今日收工,差不多了。」
劉仁願偷偷捂著嘴,拉著薛仁貴的胳膊:「看到沒,侯爺現在的日子,逗逗小姑娘,做做菜,美滋滋。」
「這樣的日子才是生活啊,我劉仁願前些年活那叫一個慘啊。」
想到自己前兩年,尤其是貞觀三四年之後,他就受命在金吾衛擔任中郎將,說起來也是掌管一方治安的,手握兵權之人,可日夜操勞之後,卻發現這個年紀,還是圖一個清淨,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今日看到柳軒閒情逸緻做菜,和長安西市百姓其樂融融,沒事逗逗小姑娘,突然間,劉仁願感覺自己之前活成狗了。
「老薛,咱以後也得像侯爺這般活著,啥都不重要,就得享樂。」
薛仁貴翻了個白眼,眼神之中透露著嫌棄的意味:「就你?你天天睡的比狗晚,起得比雞早,那樣的日子啊,跟你沒關係的。」
「好好跟著侯爺就行了,以後能幹成啥樣,那不得看天了。」
面對薛仁貴的不屑一顧,劉仁願心裡一點也沒有反感,相反,他知道,自己的前途肯定是光明一片,畢竟,陛下派自己前來的時候,可沒有說過讓自己一輩子當個家丁是吧?
當年上戰場,那可是九死一生活下來的,那會兒劉仁願自己也沒有婚配,更沒有子嗣。
當時劉仁願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每當需要人死亡衝鋒的時候,就會有人直接將年輕的士兵放在後面,老兵沖在前面。
老兵有了子孫,年輕人,還有沒有完成的任務。
每次想到這個,劉仁願就極為感動。
走在路上的胸膛,不由挺直,看著街道之上,時不時出現的那些巡守的同僚,劉仁願心頭湧出一股子念頭。
有朝一日,自己若是再出現在戰場,那一定是大將軍吧!
柳軒今日不坐馬車,西市之上,各路人看到柳軒的時候,一個個拱手行禮。
西市之上,小商小販都是認識柳軒的,柳軒雖然只開了一個大唐飯店,但大唐飯店不經意之間的一些小生意,直接盤活了西市。
現在最明顯的就是那些茶葉的生意。
以前也沒幾個人喝茶,尤其是煎茶,那可是貴族的享受,一般人哪有那功夫搞來搞去呢。
現在不一樣了,人們發現了大唐飯店裡面喝茶的妙處,索性有樣學樣,直接將茶葉丟進去,開水一泡,就是清香四溢。
熱茶入口,渾身舒爽,而且,最關鍵的是,不管怎麼算,這個買賣都不賠錢。
一時間,西市之中各處效仿,不管是做啥生意的,一旦有客人來,那就得起茶倒水,有模有樣,極為熟練。
西市上的小商販認識柳軒,但不代表所有人都認識柳軒。
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面色沉穩,手中拿著胡人貨攤上的東西,皺眉問道:「你們為何對那個年輕人如此恭敬?」
唐人恭敬也就罷了,胡人鬧哪樣?
「先生,那人可是大唐飯店的主人,也是大唐藍田侯。」
男人放下手的貨物,背著手站立,遠遠看著正和周圍人打招呼的柳軒,不由笑了。
原來這就是藍田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