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盈只覺得腦瓜子裡嗡嗡作響,整個人氣笑了。
天底下奇怪的人很多,但從沒有見過如此奇怪的地方。
大唐飯店是吧,我記住了。
剛想開口揶揄兩句,就聞到了裡面那些誘人的味道,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田野之上,一片金色的麥穗放在自己的面前,在耳邊輕輕的搖晃,裡面夾雜著微風一般。 ✥
每一種味道,都如此熟悉,可混合在一起,竟然是一種不同的感覺。
她的腳步挪不動了。
「我加錢。」
「不好意思,大唐飯店賺錢,取之有道!」
劉仁願的聲音傳出,正氣凜然,猶如秋風之中的一尊神明。
一時間,街道上那些圍觀的人不由叫好了起來。
他們有的是今日沒有排上,可惜了,只能作罷但不捨得回去的。
有的則是從來都沒有排過隊的,但即便他們從沒有踏入過大唐飯店一步,卻對大唐飯店裡面任何的規矩都津津樂道。
長孫盈站在門外,呆呆看著裡面那些乾飯人大快朵頤,每一個人就像是餓死鬼托生一般,暫且不說那些飯菜如何,光是看著他們吃,長孫盈就覺得自己嘴角止不住有什麼液體流淌出來。
「姑娘啊,你還是不用等了,明日早早過來,興許能排到呢。」
一個婦人坐在門外的小凳子上,嘴裡咀嚼著什麼,臉上一陣「老娘都懂」的神色,那叫一個得意。
「這位大嬸,你了解大唐飯店?」
那婦人笑呵呵看著長孫盈,不做聲,光是咧開嘴笑。
此時的長孫盈已經上頭了,沒成想自己回到長安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如此奇怪的地方。
這種挫敗感,讓她很難受。
從小到大,沒有人敢拒絕她的意思,甚至她的父親,長孫無忌也不敢。
就連皇宮之中的那位,都是慣著自己呢。
越想越氣。
「大嬸,您就別賣關子了,小女子這一頭霧水,啥也不知道啊。」
說話之間,不著痕跡將一把銅錢就放在了那個婦人手裡。
「哎呀呀,哎呀呀,姑娘可真客氣啊。」
「嘿嘿,其實這大唐飯店的主人啊,是我的老鄰居……」
長孫盈目光之中露出了疑惑,隨後耐心的聽了起來。
片刻之後,她懵了。
「什麼?大唐飯店每隔幾天才增加兩道菜?」
「為何這大唐飯店的主人如此任性?他難道就不想賺錢嗎?」
那婦人則是抿嘴一笑:「哎呦,賺錢啊,柳軒可不缺錢,人家一道菜幾百文錢呢。」
一道菜,幾百文。
幾個字就像是泥頭車一般,轟隆隆作響,順著長孫盈那沒有想像力空間的大腦直接碾壓了過去。
這個數字,她不敢想。
大唐貞觀七年,長安之中一斤米才幾個錢,四五文錢,幾百文,能買多少米,能活多少人啊。
這麼多錢,竟然只是用來吃一道菜?
一時間,長孫盈心頭湧出一股悲憤之情。
自己的父親,大唐司空,為了大唐百姓,盡心盡力,日夜不戳,處理政務,生怕怠慢。
而長安之中,竟然有如此吸百姓血肉之地……
一時間,長孫盈的眼睛紅了。
這一定是大唐最大的騙子!
對,我要報官!
就在這時候,一個聲音傳來:「六嬸,你咋回事,雜貨鋪都不開業了。」
一旁的婦人咧開嘴,笑嘻嘻招呼著:「這不是過來看看柳軒做飯嘛。」
「誒,你叫什麼柳軒,要叫藍田侯!柳家小子,現在地位可不一樣了。」
柳軒,藍田侯。
這些字眼落在了長孫盈的耳朵里,一瞬間,長孫盈想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事情。
這個柳軒,絕對是一個巨大的騙子,他靠著這種博人眼球的法子,吸引了大唐陛下的注意,從一介布衣,成為一個侯爺。
這是媚上。
一道菜幾百文天價,平頭百姓哪裡吃的起?
這是欺下!
欺下媚上,天理不容。
一時間,從小就看民間志怪,俠客綠林話本的長孫盈瞬間感覺自己心頭湧出了一股浩然正氣。
此時從大唐飯店裡面出來的人,一個個捂著肚子,扶著腰,就像是走不動路了一般。
「他們一定是被那萬惡的藍田侯的狗腿子揍了一頓,走不動路了,他們也不知道被搶了多少錢。」
「他們眼角還有淚水,一定是被欺負之後無法反抗,急哭了,我要為他們報仇!」
「大唐飯店,藍田侯,柳軒……」長孫盈狠狠的咬牙切齒。
「如此魚肉百姓,如此坑蒙拐騙,我一定要去京兆尹走一遭……不,萬年縣!長安縣我都去……」
想到這裡,長孫盈深吸一口氣,將那剛剛從裡面出來的兩人攔了下來。
兩個年輕人,眼角含淚,一看就是剛剛受過欺凌的,每個人的獨自鼓鼓囊囊,就像是被塞滿了什麼東西一般。
「兄台,請留步。」
這一聲呼喚,就像是亘古呼喚一般,一瞬間,那兩個年輕人就轉過頭了。
長孫盈笑呵呵朝著兩人拱手:「兩位兄台,我方才看到你們從大唐飯店出來,眼中飽含熱淚,心中滿腔悲憤,你們一定有不少冤屈難以言說吧?」
長孫盈下意識覺得,這兩個年輕人,有難言之隱。
他們一個瘦不拉幾,就像是幾個月沒有吃過飽飯一般,明明個頭還行,可就是看看起來弱不禁風。
另外一個,倒是不怎麼胖,可那個腦袋方方的,像是一塊兒巨大的青磚擺在頭上一樣。
他們方才含淚離去,還回頭注視著大唐飯店裡面,咬了咬牙,一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他們敢怒不敢言。
羅萬古和楊流芳對視一眼,看著長孫盈:「這位姑娘,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嗯?」長孫盈一下子呆住了。
楊流芳一臉無語,方才他兩人從大唐飯店出來,心頭湧出無限豪情壯志。
想到再過半年就得去其他地方上任,兩人發誓,絕對不能給柳軒丟人。
這一幕,被長孫盈誤會了。
長孫盈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說腦子有病。
臉上青一陣,紫一陣,就像是仲夏的夜晚那不著邊際如同兒戲的雲霞。
「好心當做驢肝肺,我自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