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弼感覺到了一股極大的力道,擊中自己的臀部,一個踉蹌,躥出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孫、袁二位道長一臉懵逼的看著突然現身,然後一個飛踹將自家親兒子踹到一邊去的魁梧雄壯的彪形大漢。
「那就拿老夫的命來抵……」一個熟悉而又豪橫的大嗓門,從身後邊響了起來。
如此麻利的飛踹,熟悉的角度和力道,果然是親爹程咬金。
「爹……」看著眼眶發紅,目光慈悲的親爹,遭遇親爹物理教化的程處弼有些懵逼,爹,你這是啥表情。
這真是在扮演降世的神將,拿親兒子來演繹什麼叫菩薩心腸,雷霆手段不成?
雖然很想硬氣的問爹你憑啥踹我,可是嘴皮子不聽使喚……
就看到程咬金傳遞過來一個略顯歉意與安慰的眼神,然後一下子氣勢就蓋住全場。
「二哥,還是不是爺們,瞅瞅你兒子,都哭成什麼熊樣了。來,叔叔抱抱……」
程咬金一把將秦理給提溜起來抱在了懷中,撓了撓這小傢伙粉嫩的小臉。
「放心吧小傢伙,你程叔叔家的老三厲害著呢,一定能讓你爹跟過去一般活蹦亂跳的。」
「老程……」秦瓊的臉有點掛不住了,總覺得這傢伙話裡有話。
「嫂夫人,您喜歡如今的二哥,還是過去的二哥?」
程咬金根本沒理會有點發急的秦瓊,徑直走到了賈氏跟前,將這個哭得一臉濕滴噠的秦理交到了賈氏的懷中。
賈氏心疼地緊攬著小秦理,看了一眼站在身邊已然瘦骨嶙峋的夫君。
面容憔悴,那緊鎖的眉頭,仿佛已經幾個世紀都沒有舒展過。
而昔日,夫君與這位程大將軍一般雄壯威武,躍馬揚鞭,威震軍伍。
在家中嗓音溫厚,笑容常年掛在臉上。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只中意我家夫君。」賈氏痴痴地看著秦瓊道。
「但我更希望夫君能夠得嘗所願,博上一把,總比這麼奄奄一息的苟活要好。」
秦瓊看著淚流滿面,嗓音哽咽的妻子,還有那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去的秦理。
一時之間,茫然無言以對。
「二哥,我家老三這小子是愣了點,說話有些得罪人。可有些話說的還真對。」
「大佬爺們,就該對自己狠一點,昔日你我弟兄,三刀六洞,眉頭都不皺一下。
如今嫂嫂和侄兒都支持你,二哥你要還那麼慫包膽怯,那可就不是我認識的秦二哥了。」
「你他娘給我閉嘴。」秦瓊真是急了眼了,抬起了腳踹過去。
奈何如今瘦骨嶙峋的自己,這雙四十二碼的大腳實在是踹不動這個故意站著不動,膘肥體壯的程惡霸。
「父子倆連番來找我的茬是吧?做就做,今日把話撂下,我秦某人絕非貪生怕死之徒。」
「這才對,這才是我老程認識的那個為了好兄弟兩肋插刀,義薄雲天的好漢子。」
秦瓊氣得笑了起來,手指頭指了指站在一旁表情鬼崇的程處弼,又指了指站在跟前嬉皮笑臉的程咬金怒道。
「不,你先等會,誰他娘的告訴你,我為弟兄插自己雙肋刀子了,老夫是傻子嗎?」
程咬金哈哈一樂。「瞧你,我兒子這不是誇你,瞧你給急的。」
終於從親爹突然現身,掌控全局的場面中清醒過來的程處弼趕緊大聲道。
「對對對,秦伯伯,小侄你的敬仰之情,猶如濤濤黃河之水……」
「閉嘴,你們父子哪來的趕緊回哪去,動手術之前,不想再看到你們。」
秦瓊不樂意地背過身去悶哼了一聲道。
「喲,二哥這是上火啦,哈哈,嫂夫人,那小弟就先告辭。
您安慰安慰二哥,我家老三連狗都……成成成,我走,我走還不成嗎?」
「老三你還傻愣著做甚,還不快隨老夫回去。」程咬金沒理會秦二哥那虛弱無力的腿法,嘿嘿一笑,扭頭就走。
夫妻兩個,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程咬金提溜著程處弼快步而去,看到二位一直很低調沉默的道長也悄然消失。
這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回望彼此。
「夫君別擔心,這個家,還有妾身在。」賈氏輕輕地將額頭,抵在了秦瓊那現如今並不寬厚的胸口。
「……」秦瓊沒再說話,只是緊緊地攬住了妻子,相擁,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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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步朝著翼國公府外行去,此刻的程咬金渾然忘記之前飛踹親兒子的霸道。
滿臉親善與欣慰地拍了拍程處弼的肩膀。
「幹得不錯,方才那番話夠犀利,夠勁道。你秦伯伯這人,看似行事果斷,實際上他在大事上容易糾結……」
正是因為擔心秦二哥事到臨頭,反而心思紛亂,所以程咬金左思右想,決定親自過來督陣。
看著這位外面粗糙實則內秀的親爹,程處弼無比幽怨地嘀咕了句。
「那爹你踹我幹嘛?」
程咬金呵呵一樂,大巴掌再次落在程處弼的肩頭。
「你秦伯伯那人,就是太好臉面。爹我這不是擔心你秦伯伯下不來台,萬一這會子就氣死過去,那不就白瞎了?」
旁邊同行的兩位道長一臉黑線,相顧無言。神特麼的白瞎……
程處弼揉了揉屁股,唉……看來這一腳,是為了給秦伯伯台階下,只能白挨了。
「為弟兄兩肋插刀,嗯,說得好,我兒文采不凡,不愧是咱們老程家最眉清目秀的娃兒,這點像你娘親。
走,趕緊回家,好好的收拾收拾,明日,可就全看你小子的了。」
「對了,二位道長,要不一塊到老夫府上聚一聚,喝上幾杯?」
孫思邈與袁天罡二位方外之人腦袋搖得飛快。
「多謝大將軍盛情相邀,貧道與袁道友也得趕緊回去好好籌劃籌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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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處弼便早早地就來到了秦府做準備工作,用來做手術室的涼亭,已經被程處弼讓人先拿石灰水噴灑過。
就連秦瓊,也在家丁的幫忙之下,已經全身進行了清洗和備皮,躺到了涼亭里那張特別訂製的手術床上。
「秦伯伯,該喝藥了……」程處弼端著那碗程府秘制麻藥,遞到了秦瓊的手上。
秦瓊端起了碗,目光掃過四周,此刻,手術室內,除了程處弼這位主刀者。
就是程咬金、尉遲恭這兩位大力搬動助手。以及陛下的特使太子李承乾,還有程處弼的副手,程家四五六。
三個熊孩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今天的事情義意非凡,都很小心也很老實。
當然也可能是親爹就在屁股後邊蹲著,生怕挨黑腳。
兩個體壯如牛的大唐名將穿著一身素白,戴著白帽,臉上蒙著白口罩。
如此怪異的打扮,實在是讓秦瓊差點樂出聲來。
而兩位同樣一身素白的國醫聖手,孫、袁二位道長。
則站在第一層紗簾之外,孫思邈手中捏著針囊。袁天罡握著藥瓶。
他們將會是秦瓊發生意外時的第二梯隊。之所以呆在第一層紗簾之外,是因為手術空間不大,實在塞不下。
李恪也站在第一屋紗簾後邊,一會有什麼情況,他好第一時間傳遞出去。
「接下來,就拜託賢侄了。」秦瓊深吸了一口氣,朝著程處弼道。
目光一轉,掃過一干人等,微一頷首,一口便將那碗麻藥抽乾,那苦澀之中挾雜著的酒味,令秦瓊眉頭大皺。
然後,一票大唐著名歷史人物們,開始安靜如雞地等待著秦瓊進入沉睡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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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瓊躺在手術床上,想要閉上眼睛,可是周圍這幫子傢伙那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他渾身發毛。
「我說你們能不能別老瞅我?」
「秦伯伯淡定,淡定一點,你就把自己想像成躺在遼闊的草原上。
然後一群羊從你的跟前蹦過去,你就一隻一隻的數……」
「數羊做甚?老夫向來不干那事,最多也就是點卯的時候,看看哪個混帳敢不應卯。」
看著躺在床上,哪怕瘦骨嶙峋,仍舊大將軍氣勢升騰的秦瓊,程處弼無比心塞兼心酸。
「成成成,只要您樂意,點兵點將也成……」
跟程處弼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不大會的功夫,秦瓊便覺得困意上涌,睡了過去。
「咋樣了?」程咬金湊上前一步悶聲悶氣地問道。
程處弼試了試秦瓊的脈博,點了點頭。「有勞父親和尉遲伯伯了,動手吧。」
終於在大唐貞觀八年,對大唐名將秦瓊進行手術治療。
第一刀,是在秦瓊的肩頸部位置,有了兩位力能舉鼎的大力助手壓制。
就算是秦瓊突然醒過來,也能控制住。
畢竟這是聲名赫赫的秦大將軍,而不是做試驗的狗,總不能五花大綁吧?
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用來消毒皮膚的酒精的味道,開始揮發四散開來。
「老三,看你的了,穩住,實在不行,就讓孫袁二位道長出手。」
程咬金看到了已經麻醉得人事不知的秦二哥,肩頸被刀劃開。
整個人卻保持著安靜沒有一點意識,不禁心裡邊也打起了鼓來。
「孩兒明白。」程處弼點了點頭,手卻不停。「止血鉗,紗布……」
每說出一樣東西,一旁的程老五就會將相應的工具遞到程處弼的手上。
配合之默契,看得那因為血腥味而不適地皺起了眉頭的李承乾嘖嘖稱奇。
沒來由地,對於手術的成功性,多了幾分的期望。
只用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程處弼便找到了那枚卡在秦瓊肩頸部鎖骨與肩峰內側的箭鏃斷茬……
噹啷啷聲,在那接異物的銅盤之中響了起來,看著那枚上面還滿是血跡的鐵箭鏃。
程咬金與尉遲恭都不約而同地吐了口濁氣。
「老三,幹得好。」程咬金忍不住鼓勵了一聲。
程處弼卻連臉皮都不顫一下,只平靜了問了一句程老四。
「三哥,心跳平穩,沒有波動。」一直戴著聽珍器,努力貼著秦瓊胸口的程老四答道。
看清楚了那枚箭鏃,聽到了對話的李承乾又退了回去,轉過了身來,朝著李恪低語了一聲。
李恪點了點頭,悄然地轉身離開,
很快,太子殿下的精銳護衛快步地從翼國公府中衝出去。
興奮地躍上了馬背之後,打馬朝著皇宮的方向狂奔而去……